追寻远去的记忆(69)三句话不离本行
三句话不离本行
雪岸
作为一个区会计辅导员,无论是住队也好,走村串户也好,还是搞中心工作也好,抓经营管理才是他真正的本行。其他工作搞的再好,本职的经管工作搞不好,也是失职了。如果驻队工作和本职工作都抓好了,一举两得,当然是好上加好了。还是当我在新华大队驻队的前一段时间,沈昌武一个人在区里负责,但一到召开全区会计辅导员会议,我都要回去参加会议。沈昌武到新华大队担任工作组长以后,虽然我们两个人都在新华大队驻队,但区委陈世喜书记对我俩的工作放的很开。只要线上有什么事,不用请假就可以去办理线上的事。平时驻队工作安排好了,拉开了架势,我和沈昌武两个人也可以一起离开所驻的队,到面上跑一跑。
县经管科一年举办一次经管干部培训班,我也按时参加。我知道那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县经管科长余咏对经管这条战线的干部十分爱护。工作中遇到什么难题,特别是线上工作与区公社中心工作发生矛盾时,他只要得到消息就下去协调。我的一位大学高年级的同学先我一年分到通山县在一个公社搞经管工作。他那个公社的党委书记是个年青的女干部,当党委书记时间不长,不知经管工作的重要性,他找书记汇报工作她不听,他要抓本行她不准。余咏科长知道后到那个公社把那个书记狠狠地教训了一番,说你吃了几天公粮,竟敢把一个公社当成了你的独立王国?真到把人家当书记的说的哭了。开始听到这事后,我压根儿就不相信。后来一了解果真有那么一回事。
余咏科长对我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是搞经管工作的,要使别人看得起自己,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一句话就是要三句话不离本行,真正爱岗敬业。有这么一位线上的领导,我们的工作好搞多了。
转眼间到了一九七四年的秋天,区委决定让我和沈昌武回区不再驻队,专职作自己的本职工作。从此我和沈昌武或两个人在一起或一个人下队,把全部精力放到经管工作上了。
在区里抓经管工作和在公社当会计辅导员大不一样。在公社事事得靠自己动手。山区大小队干部文化水平低,不少的还是文盲。大小队会计一般读了一些书,但是底子薄,水平仍然很低。像财务清理,遇到稍为复杂一些的账目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怎么好去清别人呢。一些作会计时间长业务水平高一点的大小队会计不是提了当了大小队的主要干部,就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被免了职,留下来的不多。这就得靠我自己直接动手了。至于年终决算分配方案,更是要我一个队、一个队地去搞。到了区里,各公社大小队的经管工作有公社会计辅导中在那里抓,我们的任务一是上传下达,二是到下公社下队调查研究,发现问题及时向区委汇报,督促各公社解决,三是抓好一至两个试点,用试点的经验指导面上。这么一来我和沈昌武除了到县开会在区召开各公社会计辅导员会议和参加区里的一些中心工作之外,就是下公社下队了。
大半年时间里,我和沈昌武走遍了厦铺的山山水水和村村湾湾,饱览了这里美丽而独特的风景,了解了这里各地的风土人情,结交了全区所有大小队会计和不少的干部、农民。
我曾专程到了那个厦铺人一提到就作为笑话传说的大里山。从区里去大里山,一出门就是上山路,特别地难走。那天是我一个人去的。等我穿云拔雾,来到大队会计家里时已是下午三时了,人浑身早已大汗淋淋,筋疲力尽。
上到山上,我才发现这里是山上有山。大里山的几个生产队分布在山上的三个夹冲里。山高坡陡,乱石多竹木少,耕地面积更少,穿插在山冲乱石之中的星星点点的田块小的惊人,所谓的“斗笠丘”在这里比比皆是。在坡度较大的山坡上开挖了不少土层极薄的旱地。这些斗笠丘和旱地是不能用耕牛耕作的,只能靠人工一锄、一锄地挖。这里农民的房屋大多是茅草房,很少看到像厦铺镇和新华村那样的青砖瓦房。社员们的生活用水就是从高山中流下的山泉。由于山高气温低,加上水源少,粮食作物主要是红苕苞谷,水稻极少。除了国家每年供应他们一些稻米外,一般社员家很难吃上一餐大米饭。生活生产条件之差是相当明显的。
在大里山的那几天里,我和大队会计到各小队检查了一遍集体账目,召开了一次小队会计出纳会议,对他们的会计业务进行了辅导。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我看到过那个弱智的看钟的大里山人,我看到过粗脖子、肿腿子的农民,我也看到好几个整天坐在村前的石头上忽而仰天哈哈大笑忽而低头自语忽而无故流泪的傻子,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我恨自己人微言轻,除了我在本职工作上能为他们作一些工作外,一无所能,不能为他们改变这艰难的生存坏境做出一丝一毫的贡献。此后的好长时间,那个贫穷落后的大里山一直是笼罩在我大脑中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那段日子,无论我们走到那里,公社的会计辅导员都自始至终陪着我们,沿途介绍情况,到了住地帮我们开展工作。我到塘头大队调查大队企业财务清理,作好调查工作以后,公社的黄干事和大队会计陪我们专程去看了北山半山腰的神奇的洞中泉。在绿树掩映下的那个石洞不大,一股清泉从石洞中汩汩流出,捧起泉水喝了一口,更觉得清甜可田,沁人心肺。据大队会计讲这股泉水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尤其是每到雷雨季节,就会从洞中顺着泉水流出一些一律是一筷子长短、圆滚滚的不知名的小鱼。它肉质鲜嫩,味道特好。受到当地农民的青睐。一到雷雨天气,当地的农民就争先恐后地赶到那里,守在洞口捡鱼。
美丽的北山上也有不和谐的音符。区里在北山办了一个林场。那时国家出台了一个对大小队和集体林场对垦复油茶楠竹给予粮食和现金补贴的政策。具体由林业站人员到现场检查验收后才能兑现。开始北山林场的干部没有注意,按一般干部标准接待。结果垦复面积量了,补贴却迟迟到不了场里。公开的答复是垦复标准太低,验收没有通过。私下一了解原来是他们几个人对林场接待不周有意见,借机为难林场。林场于是专门到区买了猪肉,打了好酒,场长亲自上门请他们再去验收。这次好酒好肉招待,上山时也没有忘记把炖好的猪肉和专门为他们准备的瓶子酒带着。到了山头,还未等那两个林业人员拿出皮卷尺,场长说上山太累了,先喝点酒再说吧。一直喝得林业站的几个人天昏地暗,头重脚轻,不辨东西。场长说现在开始吧,来人说别丈量了,你们自己说是多少吧?场长说还是量量好。来人说完全相信你们。跟着上山的林场会计说就算一千五百亩。来人说眼前的这块就算是二千亩吧。林场会计说太多了一点吧。来人说那就算三千亩。回到林场又接着喝酒。林场里不明底细的职工一看就气来了,有个职工跑到他们吃喝处气愤地说我们辛辛苦苦地劳动是给你们大吃大喝的吗?一把将餐桌掀翻了。弄得不欢而散。当然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后来县区专门派去调查组,进行了查处。
在下队的日子里,我们到公社时就住在公社那时简陋的接待室里。在村湾则住在农民家里。记得一年春节前的一天晚上,我和沈昌武住在杨芳公社窗户正对着街道的接待室。天还未亮就被街对门传来的“雷会计,雷会计”的喊叫声吵醒了。沈昌武被吵醒后气呼呼地说:“妈的一个□,天还未亮,就喊个么球雷会计雷会计!”
我问他:“他们喊雷会计干什么?”
“哦,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是在排队买杨芳酱汕。”
“为一点酱油值得像买猪肉一样一大清早就排队吗?”
“杨芳酱油可好啦。真的比买猪肉还难。”
“说说我听听。”
原来杨芳酱油不是一般的瓶装液体酱油,而是固体酱油。味道特别地好。做菜加一点杨芳酱油,菜的香味四溢,让人闻了就觉得解馋。食用后更是回味无穷。制作杨芳酱油是杨芳林的一项传统工艺,由于严格的保密措施,多少年来只有少数几个人掌握这门技艺。它的原料是黑豆。那时温饱问题没有解决,国家向农民下达了黑豆征购任务。剩下一点分给社员留作过年作豆腐使用。由于原料紧缺,从三年困难时期开始有好多年不生产了。近几年也只是到了春节才生产一点。当然俏销。那个雷会计就是杨芳酱油加工厂的会计。人们喊他无非是想找他多搞一点。
由此事我想到如何把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调动得更高一点,多生产一些粮食和黑豆。我和沈昌武谈了抓好定额管理试点的想法。沈昌武非常赞同。没有想到正当我们在筹划之时,上面又要批资产阶级法权批单纯的生产观念和搞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了,我们不能就此打住。只好把我俩的精力集中在财务管理和分配管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