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瞎话儿和认知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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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36岁的以色列历史学家、犹太人尤瓦尔·赫拉利用希伯来文写出了人类简史——《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
有多简呢,2014年中信出版社把它翻译成中文,一共440页。这比美国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2004年出版的《全球通史》简得多。《全球通史》上下两册,上册从史前到1500年共342页,下册从1500年到1914年561页。
赫拉利的《人类简史》带来了一个新词叫认知革命,从此人类(特别中国)开始革命自己的认知,从成功学到职场规划到人生规划到处都是革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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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赫拉利讲的认知革命到底是什么呢?
赫拉利认为,现在世界上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智人。
从200万年前到大约1万年前之间,整个世界上其实同时存在着多个人种,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梭罗人等等。这些不同的人种,分布在不同的地域,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惯。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能共存至今。
但是意外出现了,大约在7万年前,一直在东非活动的智人,突然迅速地扩张到了阿拉伯半岛,并很快席卷了整个欧亚大陆。智人的扩张伴随着血腥的屠戮,当他们抵达一个新的地点,当地的原生人种很快就会灭绝。这种残酷的种族屠杀一直持续到大约一万年前,这时地球上的人种终于只剩下了智人一种。
那么,为什么智人突然就有了横扫全球的战斗力呢?
赫拉利指出,智人之所以在7万年前突然脱胎换骨,是因为他们的认知能力有了革命性的进展。
某一次偶然的基因突变,改变了智人大脑内部的连接方式,让他们有了全新的思考方式和沟通方式,赫拉利把7万年前发生在智人身上的这场巨变称为认知革命。
认知革命为智人生活带来的巨大的变化,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新语言的诞生。
智人的新语言,并不是世界上的第一种语言,毕竟,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的沟通方式。
不过,赫拉利认为,在经过认知革命后,智人的语言突变出了一种独特的功能——那就是 “讨论虚构的事物”。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只有智人能讲述从来没有看过、碰过或者听说过的事物,并且讲得煞有介事。
举个例子。
认知革命以前,不管是智人还是其他动物,都能够语言表达:“小心!有狮子!”
而认知革命之后,智人就能说出狮子是“我们部落守护神”这种话。类似的虚构故事赋予了智人一种前所未有的能力——编故事的能力,也叫想象力。
想象力能给人划定一个并不存在的目标,并进行大规模合作。这样,大批互不相识的智人只要同样相信某个故事就能共同合作。
听了似乎很荒谬,但其实从古至今,任何大规模人类合作的根基,都是某种只存在于集体想象中的虚构故事。
例如:
国家的根基国家故事,两名互不相识的人在战场上,只要都相信国家主体确实存在,就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彼此;
教会的根基是宗教故事,两个素未谋面的天主教徒,因为同样相信神被钉在十字架上,就能一起参加十字军东征;
贸易活动的根基是金钱的故事,只有大家都相信几张花花绿绿的纸有价值,这生意才能做起来;
司法制度的根基是法律的故事,两名律师在法庭上你来我往、剑拔弩张,是因为他们都相信法律、正义、人权等确实存在。
但是以上这些概念,都只存在于人类自己发明并互相讲述的故事里。除了存在于人类共同相信中之外,这个宇宙中根本没有国家、没有神、没有钱、更没有人权。
换句话说,它们并不是客观的现实,而是想象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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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知革命以前,智人就像人类的表亲黑猩猩那样,只会靠着生物本能维持着一个个小团体。一旦团体过大,社交秩序就会崩坏,团体也就面临分裂。
但是,认知革命后,智人就能够通过讲述虚构故事来集结大批人力进行灵活合作,从而打破了智人团体的人数限制,而这正是智人成功的关键。
打个比方,如果一对一单挑儿,身强体状的尼安德特人应该能把智人揍趴下。
但要是成百上千的人打群架,尼安德特人就决无获胜可能,因为他们没有有效的合作机制,不会编一个理想的故事。
智人在最开始,就是靠着灵活的规模性合作才干掉了其他人种。后来,他们也凭借着各种更大规模的合作,跨过了部落聚居的门槛儿,创造出了有数万居民的城镇,有上亿人口的帝国,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21世纪。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的社会变得更大、更复杂,而维系社会秩序的虚构故事也更加的细致和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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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几乎从出生到死亡都被种种虚构的故事和概念围绕,所谓的“文化”就这么诞生了。
而文化演化这条路显然比基因演化要快得多,自多认知革命后,智人就能依靠不断变化的需求迅速调整行为,并将新的行为方式传给下一代,这让我们发展的速度远远甩开了地球上的其它动物,一步一步走到了食物链的顶端。
正如赫拉利所说,虚构的故事像胶水一样把千千万万个个人、家庭和群体结合在了一起,这种胶水让我们成为了万物的主宰。
而一切的一切都源于7万年前的那场认知革命,这就是人类幸运的发迹史。
不过人类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帝国主义、资本主义、自由主义、浪漫主义、消费主义、人文主义,一个又一个虚构的故事,你方唱罢我登场,交织出了农业革命之后人类历史的一片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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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以色列人对人类的认知,犹太人也正是依靠着一个又一个虚构的故事,在流浪2000多年后复国,并保存下来了自己的语言和宗教,他的故事有两个,一个是国家,另一个是宗教。
中国人也会编故事,只不过我们的故事里只有国家,没有宗教。
中国人关于国家的故事比犹太人更现实,因为我们没有流浪过。
我们的故事有三个,第一个叫天下大同,第二个叫小康社会,第三个叫治世兴邦。
易中天管这三个故事叫三个梦:“大同梦”、“小康梦”、“治世梦”。
这是国家层面的梦,中国人也有三个梦:“明君梦”、“清官梦”和“侠客梦”。
关于中国梦,我们明天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