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丨长篇小说《劫》连载3

长篇小说《劫》连载3

作者:大圣

第三章、   峥嵘岁月里的父母爱情

1

相较于全国各地城市中,相较于合肥这些大城市的解放和政权更迭,泗洲这块土地上,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眼里似乎只有,那块能长出保障自家生存给养的土地的权属,当然在关乎土地权属之前的,除非战乱。

所以,1950年的冬季,当杨拐子从县上的“土改工作培训班”毕业时,或者才能算是这块土地上,才能算是这个村子革命的开始。

当大少爷王恒辉带着像个二狗子的杨拐子,由县上直奔乡里,在乡里盘恒数日后,再荣归故里的时候,这里的冬日暖阳依旧。然而杨拐子手里再不是那条放牛鞭了,而是一支不知道经过几手,能打准多远目标的驳壳枪。

乌黑的枪管经过太多指纹摩擦而闪出纹理不一的驳壳枪,准星似乎还缺了一角,枪尾部系着鲜红的,宽大的布带,极不协调。毕业典礼上,县长讲,那是红旗的一角,那红色,是千千万革命烈士的鲜血染红的。说到这里,县长情绪激动,奋力用仅存的右手去解自己的列宁工作装上,六个整齐的扣子,身边的年青工作人员见一副了然在胸,却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

在全班六十位土改积极分子的目瞪口呆中,在身边工作人员的手忙脚乱中,在县长还依然的气喘吁吁中,并不齐整的断臂肉芽,被暗紫色的新生皮肤,并不能完全的包裹,却最终收束于一处,呈现出紫红色的尖端。

县长甚至能指挥着这块尖端动一动,然而最后还靠着右手的指尖,指着这个尖端,说,那块染成红色的布,也有着自己的鲜血。“革命不怕血,有了血,你就有了资格,有了资格,新政权的胜利果实,你就能分享。这块断臂,就是姜太公手里的封神榜,就是阎王爷手里的生死薄,就是千千万万老百姓心里的功劳本,就是你们手里那个鲜血染成的红旗一角!”

杨拐子起初还是有些怕,虽然培训班上组织过射击训练,然而训练的却都是步枪。步枪那长长的枪管和六十多位学员的人多势众,似乎都会给安全多带来一份保障。

当单独这么一支,只有一拃长的枪管,就紧挨着板机,似乎更能接近死神的驳壳枪,和自己那几本称之为课本的书,放在一起时,杨拐子还是觉得更愿意和书打交道,虽然三个月的培训班,并没有让他认识多少字。做个文人挺好,他宁愿有这个感慨。

培训班的毕业典礼暨授枪仪式,六十名学员分成五拔。第一拔学员包括三名综合成绩最为优秀的学员和四名残疾学员。当县长为第一拔毕业学员授枪时,杨拐子还在紧张在盯着那一拃长的枪管,还在想努力去计算着生命的距离。

“杨志运!”

“到!”

三个月的强化训练,杨拐子很舒适。

在这三个月里,杨拐子可以摆脱一个农民不能种田而遭受的白眼和不屑;可以摆脱每日吃了上顿就在思考和等待下顿的困惑;可以人上人般地坐在课桌前,去理解,浅显和深奥原来只是表达方式的不同;甚至可以站在讲台前,像培训班的教员,县上土改专干大少爷王恒辉般,用嘴讲讲话,就能引起一大片的认可和掌声;还有,每日的强度训练和营养,可以让杨拐子夜夜摆脱旗袍的旋旎和大圣的怒视,夜夜无梦到天明,甚至在杨拐子的心底最深处,隐藏了原来,那些道理和文字是如此的浅显和易辨,为什么就大少爷能够早早地接触到学习呢,那个旗袍是如此的美丽,凭什么就得穿给大少爷看呢,突然而来的妒忌和嫉妒,如暗流,在表皮上无任何迹向地涌进杨拐子的心里……

三个月的强化集训,已经能够让杨拐子在任何时候,听到“杨志远”三个字的时候,就能够努力并正着自己看似渐渐健全双脚,挺胸昂首,目视前方,如同泗洲庙里那泥胎大圣般,穿越时空,不聚焦。

县长宽厚的仅存的右手就重重地拍在杨拐子的左肩上,杨拐子恰如其份般地让身体随着拍击而微屈,随之又挺立了起来。引起县长的极其满意:

“胆子大一点,再大一点。”县长伸手将那只让杨拐子有点害怕的驳壳枪拿在手里,手指抵住板机处,尾指一收一旋,驳壳枪如同陀螺般在围绕着县长的手飞速旋转着,带出一丝丝反光。县长手轻轻一抖,“陀螺”就刹停,枪管直指杨拐子的脑袋,县长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般地口吐“啪”声,杨拐子不由自主得打了个趔趄,突然的受力,拐子脚似乎还是不堪重负。

“好好干!”县长哈哈笑着将枪递给杨拐子时说!

“是!”杨志远“啪”地一个敬礼!

县长的授枪,引起学员们一阵阵的轰动。

……

第二拔学员授枪由皖北行署派来的政策讲解员进行,或者这个文人对这个乌洞洞的物件自己都害怕吧,授枪现场匆匆地将枪从桌上拿起,如祸端般地塞到学员手中,引来县长鄙夷不满的神色。

第三拔,由县上的土改专干、培训班的实际负责人、理论和军训教练、我的老师、大少爷王恒辉进行。高大匀称的教练,为了给县长增势,也耍起了枪花,却不想健全的双臂,温文尔雅的神态,县长终究是没看完就走了。

……

县上的“土改”工作领导班子,在培训班毕业的第二天,正式和县土改专干王恒辉谈了次话。谈话充分肯定了肥西县这三个月的土改工作成绩,和王专干这三个月来所付出的的辛劳以及取得的功绩,同时也指出了不足之处,工作方式过于温吞水,理论研讨过多,对困难应对方式尚有欠缺,实际操作能力需待加强。鉴于此种情况,王专干需要到一线进行指导和积累经验,由此决定,下派王专干到烧脉乡担任副乡长,具体负责开展全乡的土改实际工作。

同时敦敦勉励王专干,不要有包袱,土改工作的总政策是依靠贫农、雇农,团结中农,中立富农。

……

大少爷再次荣归故里。

荣归得一次比一次更为迫近一个农民的根本上,从县上的土改专干,到专职土改的副乡长。每个工作都直指农民的命根子,土地。

杨志远这次也来了个荣归故里,距离半年前的那个放牛汉子,距离那次被人无视的宰牛现场,过了仅仅不到半年。工作职务烧脉乡泗洲村的“土改”指导员。那时的指导员不比现在的指导员,那时的指导员是导演编剧一把抓。

大少爷荣归故里的心态和杨拐子荣归故里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场运动的性质,注定了大少爷和杨拐子在各自的道路上会越走越远,正如二十二年前,两人的灵魂在寻找母胎时一样。

一切都是注定的。

大少爷的家庭出身和成长经历,乃至工作方式,似乎不太适合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翻天覆地的土地革命,而且会越来越失意。

所以,作为副乡长的王恒辉将杨拐子礼送到泗洲村,与村里几位主要工作人员对接后,就放手回乡上去了。

不,从三个月前将其简拔县上培训班时,就已经知道无法掌控杨拐子后来的一举一动了而放手了。拉其上来,无非是工作需要,或者,存在着一点点的私心吧,毕竟杨拐子能够得以生存,王家老少对其是有恩的。

1950年,能够代表一方,代表更多村里人意志的村子领导人员,相对来讲,还是一些大户。这里的大户虽然是指同宗族的相对很多的大户,而不是指老财大户,但既然能够把持领导权,终归还是一些头面人物。杨拐子知道这场土地革命,可能会首先触及这些人的利益,所以,杨拐子毅然地选择了心目中的圣地,作为村里领导土地革命的管理基地。

泗洲大圣庙。

……

第三章  峥嵘岁月里的父母爱情

2

刘富民打来电话,讲社区(村)正在办理回迁房产证,在超过限定的半个月时间里,过期视为自动放弃办理。

所以当刘为国匆忙赶到的时候,看到大厅里熙熙攘攘的排队人群。人群,大部分的黑发中,夹杂着不多的须发皆白的老者。黑发者,认识的不多,然而白发者,基本都知道。刘为国知道,这个大厅里的,可以确定,是纯粹的泗洲人,或泗洲人的后代。是盘恒在这一片土地上,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泗洲人。

或许,这也是纯粹泗洲人的最后一次,缘于这块土地的最后一场盛宴吧。从此之后,随着房子作为商品的流转,这里,泗洲,将会只存在于历史的记忆之中了。

社区主任,我老师大少爷王恒辉的儿子,王悟在主持着整个的办理仪式。

而我,刘为国,尽管头发已经花白,却还是染得黑黑的,陪着须发皆白的刘富民排队排在厚厚的人群中。目光掠过一块块黑白相间的毛发,似乎每一团的黑发里,都隐藏着一个故事,每一团的黑发里,都用染色剂在掩饰一些不为人知的辛酸,似乎穿过这些头像,又看到了那条河,那座庙。

咦,那个是孟凡桂?几年前,他老公还在世的时候,几乎全白的头发,现在怎么是一片青丝。

孔凡莹的老公和我大哥刘为峰是战友,一起从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战友,只是,所有的岁月留给他的,都是无法言说。儿子早年出车祸死了,孙子被儿媳妇带走了,自己疯了。

而这个孔凡莹,似乎是少年刘为国的性意识觉醒实质催化剂。之所以实质觉醒,那是区别于书里的。30年前,十五六岁的刘为国放学在家,生产队组织各户参加修路,已经沦为样子工程的这类活动,各家壮劳力都是不去的,妇孺成为主力。那时的农村妇女,还很少有内衣的概念,和男人一样,只是一件外褂,天热,领口都不系紧。刚到青春期的刘为国,持锹与孟凡桂面对面干着活,无意间在低头与抬头之间,看到了一片黑白分明,两只如同才破壳几天的春鹅,主体部分稍稍下垂,却又在头部,奋力昂起,像极了曲项向天歌的嫩鹅,青春与时光对抗,岁月与重力施法。再也无法安心干活,也不敢再看的刘为国,后来被批评工作量不合格。

直到二十年后,刘为国发现妻子的,也呈这个形状的时候,才发现,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负不了岁月。

已经六十多岁了的孔凡莹,还在用青丝对抗或掩饰岁月的痕迹?

触目皆是故事。

……

刘为国对刘富民说:“老爸,我身份证没带,改天再来办吧。”匆匆随同父亲回到家中。

养育了六个儿女,75岁的老母亲,在厨房忙着,刘为国则陪着80岁的老父亲刘富民,求证着这片土地的历史演进过程,求证着杨拐子的发迹之路。

80岁的老父亲刘富民,在去年之前,一口牙完好无缺,只是去年不知怎么,突然就中间掉了两颗上门牙,瞅着感觉好突然。

刘富民对杨拐子的态度是不羡慕,不佩服,不痛恨,很自然的说那是另一个人。那为什么那么多人恨他呢?哦,那是因为在三年困难时期(1959年、1960年、1961年),本地话叫三年“粮食过关”期间,他对人太狠了,在老百姓浅显的直接因果中,只是因为那一把花生,我家的某亲人饿死了,切骨之恨来得就这么简单。

“无非是狠,浑而已,那个时代,需要这样的人,伤天害理的事情敢干!”刘富民这样评价杨拐子。

“不过,他对我还不错,我记得曾经跟他打报告,借三块钱,他没打顿,就同意了!”

“土改时,地主家不同意咋办?”刘为国想用现代思维去理解这场运动,却是行不通的。

“呵呵,那时地主早被斗死了,本村最大的地主,是王丰正的爷爷家,爷爷是国民党团长,二叔是共产党团长。”

“哦,真没想到,我家的邻居竟然是最大的地主!”

“那时候,丰正爷爷早被斗死了,留下个地主婆,被杨拐子伸手抓住脑袋后面的‘扒扒头’,用镰刀,使劲割!镰刀钝,割不下来!”

“啊!这么残酷!”

“哦,是割头发,扒扒头上的头发,老年女人的标志头发!”

刘为国松了口气。

……

每一个时代的人,对待问题的看法,轻重都不一样。

“听讲我奶奶是爷爷抢来的?”

“瞎讲,那是别人介绍的。”对于刘为国来说,讲这个话题,显得轻松,而老父亲刘富民就比较不愿意了。

……

“三嫂家的那个大姥(大姑),是因为饥饿,营养不良而难产吗,我那个姐姐怎么死的?”

“是呀,孩子都让你奶奶用米汤喂养了八个月,唉,她也是个伤心人!”这次是母亲答话。显得,75岁的母亲,对这个问题没有忌讳。

“你爸爸是个能人,从学校回来后,穷得没房子,没衣服,和你奶两个,现在厉害,让他折腾得一大家几十口人!”

母亲笑嘻嘻的。

“你爸爸厉害,都八十岁了,还能记住你们所有人的手机号码!”母亲用充满羡慕崇拜的口吻说着。羡慕是自己也想记住呀,崇拜是自己真心记不住,无奈的父亲只好用很粗的笔在一张大纸上,按1、2、3、4的次序将孩子们的号码罗列上。

……

这个“大姥”,最初的概念,只是儿时,每,逢年过节,在集体给祖坟烧完纸后,刘富民随意安排某个儿子代表一下,提着一刀纸,去向的一个孤单的坟莹。而在三哥娶了某侄女后,就变成三哥一家专项的任务的,直至这次拆迁,所以坟莹都被迁到一起而罢。

……

母亲或许无忌讳,但只有一个问题,是在刘富民送刘为国回家的路上,刘为国问道:“妈嫁你,是那个‘大姥’死后几年?”

“两三年吧!”

“我妈怎么就嫁你了呢?没房子,那么穷!”

“她自己愿意呀!”

“我也跟她说了!”刘富民随后又补了一句。

你也跟她说了,说了什么,刘为国没有细打听。老父亲刘富民近十来年,每日下午必打牌,雷打不动,只是今日在儿子的勾引下,聊了几个小时,有时沉默,有时自豪,甚至回卧室拿出香烟,亲自给儿子散烟!

唉,不管哪个人,聊天年青时,似火的岁月,不管是艰难困苦,还是冰天雪地,都是一腔热情!

“国家出台了文件,对这种大规模的拆迁,划了终止红线了。”

哦,那么,泗洲村人故事的前半段,在那个年代,似在全国各地疯演,后半段,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就会终结了。

……

昨天的回乡,主要的行程是办理房产证。既然办理房产证,父母名下的房产,虽然不多,但父母主动在提及,六个儿女如何分配?现在想想,这件事太应合我现在写着的这块土地上的故事了。

我家是中农,在土改的时候,老父亲刘富民说,现在的“大罗沟”那片,就是我家的,东边是二爷爷家的,西边是小爷爷家的。至于在再往上溯,他就不知道了。其实无所谓知道与不知道,无非积善养家,勤俭积攒而已。

在老母亲的心中,似乎每个儿女都需要这套房子的支持,而刘为国的的意见是,无所谓多寡,能让每个子女心平即可。

老大在到场不到半小时就匆匆走了,原因是老大的千金在老大走后的半小时内,生了个千金。

80岁的老父亲刘富民,开枝散叶,近三十个后代,皱皱的脸上,再次添满了笑容。

……

第三章  峥嵘岁月里的父母爱情

3

1950年时候的农村,由于土地生产力低下,每一块土地都是那么的金贵,所以,村里的房子,为了尽可能的少占土地,都是挨得那么紧,山墙接着山墙,只留下宽大的打谷晒谷场,算是一块空旷地带。

鸡叫了几遍,刘富民不知道,只是在父亲每日准时的咳嗽声中醒来。父亲咳得顺畅了,复又睡去,刘富民便翻身起床,拉开大门,将鸡笼里的鸡放了出去。天尚未亮,刘富民在门外晒谷场上走了几步,不一时,妈妈便挺着大肚子起身将灶火捅开。紧接着隔壁小叔家也传来了念唱作打声。

两间草屋外加一间更小一点的牛棚,这是即将划为中农的刘富民家的居室。草屋的一间作为堂屋,正北方也挂有中堂画和一张堆满了杂物的箪几,一张八仙桌摆堂中央,挨着另一间作为卧室的房门一侧,砌有一块大约两个平方米的灶台,灶台前放置着一口大水缸,灶后,则堆满了一些干柴和穰草。柴草的边上,则架着一个小巧的纺线车。

卧室里置有两张床,刘富民和爸爸睡一张,身怀六甲的母亲则睡另一张。

借着灶火透出的光芒和天上的蒙亮,刘富民迈过放置在牛棚廊沿前的犁耙等农具,将和小叔家共有的牛棚门打开,解开牛绳,牵着牛儿来到村口的水塘,给牛饮水和把尿。

果然,不一时,蒙蒙晨曦中,村子后排的舒家的小姑娘梅儿便也牵着一头水牛走了过来。

两人默契地将牛绳索互换了一下,刘富民牵着牛绳以更为接近塘边的位置给另一头牛饮水和把尿。

“富民哥,听说那个拐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罢!”刘富民停顿了下给牛的把尿声:“我们又不怕他!”复又继续。

“富民哥,你一会要去上学吗?”

“是呀!”刘富民又停顿了下给牛的把尿声,又继续。

“唉,我也想去上学!”

这回,刘富民没有停顿,直至牛在把尿声中,沥沥了起来。

“我给你想办法,一定给你想办法,而且现在,学校也不正常上课,一会说要换课本,一会说换老师,还说学校要改位置,”

等二人交换回各自的牛缰绳时:“等学校安定好了,我一定帮你上学!”十二岁的刘富民信心笃笃!

刘富民将牛牵回来时,天已放亮。隔壁小叔已经将念唱作打搬到了晒谷场,咳嗽顺畅的父亲披着外褂站在门口。

“大哥,富民现在越来越勤快了呀!这几天按日期轮换,该是我家来管理牛的,我那个崽子就起不了床!”小叔停下操练说道。

“你呀,天天练这个,能管你吃,还是管你喝?富民,牛尿又没接吧,不想接把牛牵到干粪堆上再把尿,也不会浪费呀!行了,快吃早饭去,吃完赶紧上学。”

“哎!”刘富民将牛绳拴在场地一角的牛桩上,去扯了一抱稻草喂牛:“妈,鸡又把蛋生在草堆里了!”

“哦,拿进来吧,赶紧吃早饭上学!”母亲在屋内答道。

闻声而出的隔壁小婶,出来细细地观察着门口草堆里的几只母鸡。

“看什么看,你家鸡还在鸡笼里没放出来呢!”小叔冲着小婶喝道。

……

刘富民家没有记录时间的手表或时钟之类,所以,上学的时间基本上固定在早晨鸡叫、父亲咳嗽、日照影子等参照上。除非隔壁小叔在家,但小叔在家的时候,刘富民也基本上是用来对证自己挑选的时间参照物的校准上。

吃过早饭,刘富民看了了门前粗矮椿树的树影,又抬头望了望天,有点蒙蒙,感觉早了一点,但刘富民决定还是去上学。

学校近来风雨飘摇,人心不定,涉及到课本的变动,老师资质的划分等等,老师们都无心上课,唯有李老师,对学校早读课抓得紧,还是早点到学校摇头晃脑一番为好。

自家中出门,向西转南,便逐渐走出村子,迈向那条可以称之为村道的路上。村道说直不直,也无大弯,基本上绕过大田和塘口,向西南,经过大河上的一座石头桥,便到了泗洲庙的地界。

庙如何建的,权属归谁,现在已无从考证,但总归和老百姓的信仰有关,即如今日,全国各地,尤其是南方,泗洲庙还是有着多处的。或许是哪朝哪代哪位积善信徒发的大宏愿吧,广建庙宇,广纳信徒,于是在这条大河拐弯处的西南角的一块平地上,有了这么几间结构异于普通农民住宅的房子。

可以确定,泗洲大圣庙,有的地方称之泗洲老太庙,观音化身,操心人间姻缘,却是可以得到公认的。

战乱时期,民不聊生,庙宇自然疏于管理,庙产自然也难得保全,或者庙内僧尼维持生计,偷偷在周边开垦,亦或者周边农户混入庙中,巧收香火钱,也就形成了这么一个有管没管的局面。

学校就在庙宇的对面,也就四五间房子,外加一道围墙,隔离出一方世外桃源,名称叫泗洲小学,学校最开始是由大户出钱,小户出工建造而成,随着时代的进步,哪怕国民党时期,也是有着教育经费的,逐步开始向红砖黑瓦进步着。只是这样一来,越发衬托着庙宇的破败。

“拐子!”清早,逐渐进入冬日的田野,并没有几个农忙的人群,蒙蒙的天好像要下雪的模样。走在上学路上的刘富民看到前方路上有人,便紧走几步,才发现是杨拐子。

“拐子,杨拐子!”刘富民用手按住背自肩上,因着长长背带,而拖到屁股上粗布大书包,以免因跑步而撞击屁股发出“咣咣”声,追上了杨拐子。

杨志远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也放慢了脚步。

“小孬子,你这是上学呀,你看现在还有几个人在上学呀!”

“你管呢!拐子你这屁股上背的是啥?像老财家的二狗子背的枪吧!你也当二狗子了?不放牛了?”

“放屁,老子现在是人民政府的指导员了!”杨拐子自屁股后将枪摸了出来,旋在手中,想甩个枪花,没甩成多么漂亮的,可至少在食指了转了一圈。

人民政府不算新鲜词,刘富民是知道的,可指导员是什么呢?

“比村长都大,知道吧,村长还得听我的!指导员指导员,就是指导村长和其他所有干部的!”杨拐子停下拐脚,正了正灰色四口袋正装。

“讲的像唱的一样,那怎么村长走到哪,都跟着一批人吆五喝六,人多势众的?你就一个人孤孤零零?”刘富民边走边说着。

“……”杨拐子紧走几步。

“我这是刚第一天上班,你见过村长有枪吗?”杨拐子忍不住又想耍枪花。

可刘富民这回看都不看了:“村长没枪啊,可村长手下治安员有枪呀,地主老财没枪啊,可地主手下保镖有枪呀!乡上县上下来的大官没枪呀,可他们手下的兵有枪呀!”

说到这里,刘富民都乐了:“所以呀,拐子,你别吹牛,你就还是个放牛的,跑腿的,给人使唤的吧?”

“放屁,你个小孬子!你看着,过不了几天,我打就打到地主老财,把他们的钱、房子和田都分给像你们这样的穷人!”

“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打到地主老财?”刘富民不怕杨拐子,正面交手虽然没有杨拐子力气大,占不了便宜,可也吃不了亏,踢一脚就跑,打一拳就溜,留下个杨拐子干生气,这个是有实战经验的。

早晨给水牛饮水时,舒家小姑娘梅儿念念不忘着消失了三个月的杨拐子又回来了,也是基于,这一两年来,刘富民带着梅儿在放牛过程中,和杨拐子斗智斗勇中,能够始终保持着一个不吃亏的状态,偶尔还能占点便宜。梅儿虽然还是有点担心,可刘富民真的不怕杨拐子,“等再过一年,我13了,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刘富民这样安慰舒梅儿。

“谁说我打不过你,我大人能对你小孩子下狠手?你现在再能跑,能跑得过枪子吗?”杨拐子得意的又耍枪花。

刘富民轻蔑地瞅了瞅杨拐子,停了下来。

“……”杨拐子也停了下来!

刘富民把头伸向杨拐子:“你敢用枪打吗?”

“……!!!”杨拐子愣愣地看着刘富民伸过来的那一头密密的刺猬般的黑色寸发,还真的无处下牙了?

实在忍不住了,“啪!”地一声,扬手一巴掌,甩在那个刺毛上。

谁知道小刺毛下半盘灵动异常,一个飞踹,将刚想发出“哈哈”的笑声又给憋回去了。

二人一触即分,杨拐子是被踹了一个趔趄,小孬子则是撒腿就跑!

周而复始的追击战与游击战套路又开始了!

刘富民跑跑等等,杨志远追追停停!

眼看庙宇与学校近在眼前,杨拐子停了下来,喊道:“小孬子,别跑了,一会下课,到庙里来玩,买你给糖吃!”

“真的?你可别骗我,骗了我,你也不会占到便宜!”刘富民远远的回道!

“我一个政府领导,骗你个屁侠们干什么!”

“别政府领导领导的叫着,跟你讲,先死的都是拿枪的,你一个那么短的枪,能干过岳老六家那么多半米长的大枪?你一个拐子,能干过岳老六家那四五个大汉?把糖买好,要花生仁的,我下课来庙里找你!”从学校小铁门后面,远远的传来幼儿稚的声音。

……

第三章  峥嵘岁月里的父母爱情

4

杨拐子怔怔地站在泗洲小学那低矮的,刷着红色油漆的铁门前,默默无语。这道刷着红色油漆的铁门,曾经似乎那么的高大,而给学校看门的孙老头,又似乎曾经那么的威严,门里门外,似乎是有着两个不同的世界。

杨拐子不认为自己曾经对这道门产生过向往,也不认为自己对看门的孙老头产生过害怕。

不知道哪个老师或者职工,总是喜欢隔段时间,就用调制的鲜红的油漆来将这道铁门刷得那么的鲜艳和醒目。所以,这个时候,杨拐子开始觉得这道门有点讨厌了,似乎抢了自己的风头。

其实,这道门还没自己高,铁门最上沿的横向铁杵最多达到自己的脖子,杨拐子远远地试图用自己的身高来丈量比较下。而那个看门的老头,佝偻着的身子,看了看自己,没有任何表示地端着一盆烂菜叶子,“哚哚”着走向院内西南角的厨房内,甚至杨拐子故意露出的那条鲜艳的红色枪缨带都没有注意到。

大少爷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四五年的时间。那时候的大少爷和自己玩得算很好吧,自己也能欺侮大少爷,可是,随着进进出出这道门,大少爷好像就不一样了,而自己也变得不一样了,大少爷进出这道门,好像和自己解开牛缰绳,差不多的时间和次数。这道门和那条牛,是一个意思的吧。哼,这道门是不如那条牛的,一道破铁门,禁不住那条牛的一顶。曾经,杨拐子这样想过。

随着“当当”几声,学校里陆续传来了似吟似唱的读书声,杨拐子收摄住心神,转身走向了对面的庙宇。

……

刚刚在阔展的学校门口,一小会停顿和参观,似乎更进一步的映证了庙宇的破败和失落。杨拐子庙里庙外的转了几圈,也不在意庙里那几个似僧非僧的奇怪目光。哼,在这里,我是领导了。

墙基不错,垒得有一人高的墙基,都是青石,青石之上,砌着烧制的红砖,直至房梁,房梁不不错呀,粗大的不认识的长条树木飞架东西,和大河呈相同走向。庙顶,只是庙顶不行了,原来的瓦顶因为瓦片缺得太多,被后来补上的草顶遮挡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室外,地面一片平展,依稀可以看到那一片片石块的痕迹,这是被周边老百姓将石块偷走自用了。

杨拐子很想象学校那样,将庙宇周边修砌一道石头墙,再安个朱红色的大铁门。

左手揣在口袋里,捏着县上发下来的十块钱经费,右手轻抚着那条驳壳枪的黄皮外套,工钱应该是够了,可材料呢,唉,我要是像刘大瘪嘴那么有力气就好了,拖着个板车去山上拉,一天三四车,大半年时间就够围墙的石头了。看了看自己的拐子脚,叹了口气。杨拐子突然开始恨那些偷走庙里那些切割整齐的青石的穷老百姓了。

叫刘大瘪嘴来拉石头?还是算了吧,那老小子一有空就在家整治积肥,闲时候,还在那家田边开垦一些小块的沙土地,肯定不会愿意干的!

算了,再说那经费,上面也不会同意就么用了吧,这事回头再想想吧。杨拐子无奈地回到庙里,正色对几个奇怪的目光说:“我是本村土地改革领导小组指导员,看,这是证书和枪,现在用这个庙作为本村土改的办公室!你们以后都得听我的指示!”

……

天色蒙蒙,无风无动,一如此刻王月强灰暗的脸色。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早早就谋算的,却不想临门一脚,在这里被闪了一下。

王月强打开院门,抬手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天色,这天压抑得让人喘不动气,既看不到太阳,又看不到云,一点都不让心舒展。

已经十点了,抓紧走快点吧!灰暗的村子里,到处都发出灰暗的发腐的气息,发出如同一桶桶牛尿发酵的味道。

村东头刘大瘪嘴家门口场地上,晒满了牛粪,用铁锹切成扁平的一小块一小块的,低矮的山墙前,刘大瘪嘴正如同贴烧饼般,将积累的牛粪团成或大或小的圆型,再压扁,贴到墙上,一墙密密麻麻的。(牛粪晒干,易燃,热量大,可替代柴火,可取暖)

舒家老大,将场地上的一切杂物,扫到场地下沿的干粪堆上,形成一个大大的堆,擦了一根洋火点着,明亮的火舌刚刚喷出,舒老大就用一些湿草和尘屑将之掩盖住,随之冒出一股股的浓烟,增添了这灰色天空下的灰(沤干粪的一种方式)。

“老瘪嘴,今儿个没下地?”王月强走到跟前,打开一包纸盒烟,抽出两根!

“老表呀!”刘大瘪嘴停下团牛粪的双手,示意了一下,没有接烟。接着说:“要变天了,这阴沉沉的,这雪估计不小,把牛粪靠靠,一耽误,估计到春节都没好天气了。”

王月强将一根纸烟含到自己嘴里,却不点燃,将另一根塞到面前的瘪嘴里,抽根洋火点着:“是呀,要变天了,你忙吧,我出去办点事!”

“嗯嗯,好好!”本就瘪嘴,再含着一根纸烟无法张嘴的刘大瘪嘴发出呜呜的应声,看着王月强走远,又低头继续。

走出村子,空旷的田野,一片绿色,才贴着地面伸展出来的油菜和小麦并不能够将这片黑土地遮挡住,每一株庄稼周边都留下了更多的留白,然而远远望去,却尽是弱化了的绿色。灰濛的天似乎也没有刚才那般压得紧了,王月强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将牛尿味和焚烧垃圾的烟气抛开,将那根含在嘴里已经半湿的纸烟点着,向着前方,向着在一片田野中一个高地上的大院走去。

占地七八亩的“岳家堡”,正面远远地对着东边的小河,修得四方四正的高大围墙用得是红砖,围墙的四个拐角,仿佛还能看到炮楼的影子。去年,岳老六将炮楼拆除了,但留下的炮楼基,仍然可以站人,可以瞭望得很远很远。围墙里面的住房修得中规中矩,并不富丽堂皇,但只是一排排绿色瓦片就已经只是迥异于这里普通老百姓家的住房了。

“岳家堡”并不叫岳家堡,只是一道红通的围墙,加外四个炮楼,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老百姓叫成这个名字了。岳老六为了消除影响,加上最近几年的时局,觉得留着炮楼,只会授人口实,终究还是将炮楼拆了。可岳家堡的名称,一时都消不掉。

说实话,王月强并不喜欢到这里来,这里,似乎比在村子里更让人压抑,而且,而且,王月强更看不上的是,这么好的良田被围墙围起来,长花长草,实在是一种暴殄天物,一种亵渎。

大院门口的铁门,已经略有锈迹,一个瘸子在狗刚刚叫出两声的时候,就把狗控制住,快步走向铁门,赶在王月强敲动铁门之前,将门打开:“王保长,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啦?”

“哼,你这个老瘸子,腿脚倒快!今日无风,我无风不蹬三宝殿嘛,六哥在家呢?”说着自口袋中掏出香烟,散发一枝。

“在呢在呢!”

“月强,你来了呀!”这边话刚落音,自房中传来粗旷的大嗓门,还略带一点北言口音。随之,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掀开正堂的挡风棉布,走了出来。

“六哥,要下雪了,外面冷,你穿得这么少,别出来了!”王月强紧走几步,向着院内正屋走去。

“嘿,这也能算冷!你都没经过冷天!”六哥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哈哈着转身进了屋。

看到岳老六转身掀开正门挡风布走了进去,王月强也将紧走的几步放缓了下来,登上门前石阶的时候,还停了下来,转身将院里四周都瞅了一圈。

院内围墙沿东边,建了一排稍小点的房屋,王月强知道,那里是集厨房、厕所等杂用的房间。沿围墙西边,也对称性的建了一排房子,那是门户大开的牛棚,不,应该是马厩才是。原来的一溜八九匹的骏马只余下了两匹,倒是奇怪的在中间,拴了两头牛。马厩边,本村的佃户刘富仁,正担着两个桶在清理马粪牛粪。

看到王月强进来,刘富仁远远的望着微笑,王月强也远远的冲着刘富仁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掀来门帘似的挡风布,迈步走了进去。

……

文/大圣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张圣增,笔名“大圣”。1974年生,男,汉族,汉语言文学大学专科,退役军人,曾在部队师级单位党报做责任编辑十来年,转业地方后做企划和企业内部报纸编辑,曾发表相关带有政治和商业价值的文章若干,现埋头创作小说,属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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