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兴庄村的故事(六):轶事
本文作者:曹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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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兴庄村轶事
刚解放那阵子,农村的人基本上都是文盲,我们四兴庄村也不例外,全村也没几个识字的。有的人家过大年贴的春联就是在红纸上印几个碗印子,也就是图个喜气。就是找个文化人写上字,你不认识别人也不认识,自然写的什么谁也不知道了。
我读小学的时候,国家在全国开展扫盲运动。扫盲就是扫除文盲,当时全国的扫盲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为了在农民群众中开展识字运动,积极地、有计划地、有步骤地扫除文盲,提高群众的文化水平,国务院还颁布了扫盲条例。四兴庄村在共产党员曹旺和赵兴卯的主持下办起了民校,民校地址就在四兴庄小学校。全村的男女村民都是民校的学员,每天晚上每户至少一人去民校上课。上课也很简单,比如说今天学“人”字,全村人都学这个“人”字。由赵兴卯把这个字用毛笔写在用旧报纸剪成的小块纸上,让每户来上民校的人认识了这个字并带回去教会全家人。一天里全村人就认这一个字,大部分人都认得这个字了。难认的字就学两三天,再难一点的字学四五天。就这样一年多时间,村子里的人们都认识了不少字,看书看报尽管拦路虎不少,但能弄懂意思了。
民校老师赵兴卯也是文盲,他向学校老师提前学会一个字,再把这个字教给村民。他学习积极认真,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看《水浒》、《西游记》等长篇小说了。
当时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积极参加扫盲工作,老师把“水瓮”“面瓮”“柜子”等字写在小方块纸上,我们再把这些字贴在村民的水瓮面瓮柜子上让村民们认识。因为他们经常看这些学,所以很快就学会了。
你说怪不?那个年代,人们生活水平极低,吃喝穿戴只能说是勉强维持生存,而且每天干的都是苦力活儿,人人瘦得皮包骨,哪里会有个膀大腰粗的胖子,哪里有什么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但他们思想觉悟高,革命干劲高,干活的效率高,只要是毛主席说了话,人们就会积极响应,一往无前地去做,而且一定会做好,就是说一定要争取到一个伟大的胜利。慢慢回想人们义无反顾地跟着毛主席跟着共产党走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毛主席共产党让他们翻了身,分得了土地财产,当家做了主人。当今人们的认识变了,对土地改革、斗地主的对错有不同的看法。我是这样想的,那个年代要进行革命,要推翻旧社会就得有群众的支持,群众什么也得不到而舍生忘死地去干革命是不可能的,为了动员广大群众拥护并参加推翻旧社会的革命就必须让他们得到利益。这些毛主席在1927年3月5日写的《湖南人民运动考察报告》中说得十分清楚。
在扫盲运动中村民们经过两三年的民校学习,大部分人脱掉了文盲的帽子,看书写信都没有困难了,有的还当了村子里的记工员,有的当了村子里的指导员和队长。
从解放前到解放后,四兴庄村的秧歌队一直很出名,三村五里的说起四兴庄村的秧歌队都得伸出大姆指。和其他地方一样,每逢快过大年的时候,四兴庄村的三官社就为正月办秧歌忙开了。传说中的三官社的“三官”指的是天官、地官和水官,他们都是神仙,专管人间赐福赦罪解厄之事,每年中元之时即阴历正月十五,降临人间为人们赐福赦罪解厄。为了敬这几位尊神,村里成立了三官社专办正月十五的秧歌以示好三官,让人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健康幸福。
三官社的人也称会手,每年由村子里的人轮流当会手。会手有三至五人,每年腊月就忙开了。几个会手商量秧歌队的娱乐项目、参加人数、男女各多少人、小孩多少人。再清点上年的服装道具等,看还需购置什么、算计得多少钱。然后把钱按村里的人口摊开,每年一个人也就几块钱。一般是把钱折算成麦子,一个人起几斤麦子,指派几个小青年背着口袋一家一户地起粮。有的人家是荒粮沙土大,起粮的人还得筛粮,挺辛苦的。把粮粜了,买回材料,让心灵手巧的人制作修理狮子、车车灯、船灯、高跷等装备。衣服一般就是买二人台的服装,有粉色的、绿色的、黄色的,都很好看。制作修理这些装备的营生别人真还做不了,只有曹拉麻和他儿子曹富元能做了,曹润贵心灵手巧有时也参与修理。另一伙人在赵兴卯、田二子等人的带领下排练节目,耍狮子、车车灯、船灯不用排练,都是老手旧胳膊,到时候点拨点拨就能上场。踩高跷的唱二人台的排练的时间长一些,特别是二人台差不多整个腊月都得排练。耍狮子先后表演的人有段金魁、田生正、董金满、赵艮卯等人,领狮子的人有赵补福、赵全福、罗根拴等人。锣鼓队的人有曹三润、董金保、胡四娃等。踩高跷的老一辈的人多,差不多村子里的人都踩过。我的父母亲也是踩高跷的好手,三叔曹富元三婶子李九改、还有师五子、曹二板、李二女、范白子、宋仓女、武盘凤、王润花、王计宝等都参加过高跷队。二人台演员老一代的主要有曹富成、王四子、赵兴卯、田二子、田翠花、景二闺女等人,后来的有丰连顺、胡万成、姚全喜、曹爱花、陈巧巧、白翻弟、曹五斤等人。
过了大年正月初七八就红火开了,每天晚上曹富元早早地就把汽灯点着了,乐队开始定弦,常老娃或者曹万宝吹笛子,贾根和打打琴,曹润贵李有才拉二胡和四胡,段金魁打板。定好弦,演奏一段曲谱后二人台表演就开始了。当时表演的二人台节目主要有传统的《打樱桃》《挂红灯》《五哥放羊》《走西口》《听房》《吃醋》《小叔子挎嫂嫂》《打金钱》等。也有根据当时的形势自编自演的剧目《刘胡兰》《薛何买老婆》等。还演过《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样板戏。
从正月十四秧歌队就开始转院子,从这家表演完再到下一家,我们村子有一百多户,院子都转完就后半夜了。各家的院子中间都放好几捆柴禾,秧歌队一进院子就点着了,用杈子一杈子一杈子地往火堆上放柴禾,火光映红了整个院子,映红了秧歌队每一个人的脸。虽然是冬天,但扭秧歌的人个个都很卖劲,不觉得冷,有时还满头是汗。车车灯、船灯、狮子、高跷表演结束后,董金保还要给唱几句,“东家的大门朝南开,秧歌队给你送进财神来。”唱完后这家里的人就拿出烟酒糖犒劳秧歌队。正月十五十六两天还是转院子,正月十六转完院子就送瘟神,送完瘟神今年的秧歌队就解散了。
二人台表演还不结束,除了在村子里还演几场,有外村请去唱的也有好多场。而后三官社把表演用的衣服道具写在册子上交给下一年三官社的会手,还有就是把收支帐目公布后也交给下一年的三官社。
大约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了,由于村子里大部分人外出打工,留下来的人太少了,而且留下来的都是年老体弱的老人,主持秧歌队二人台的三官社自然就消失了,每年正月的红火热闹也就没有了。
2018年腊月,村民李智平、曹福虎、贾连根和东西两个自然村村长董喜维、王林等人顺应村民的意愿重建三官社,每个村民捐款一百元,置办了比较上档次的秧歌队的装备。大小好几只狮子,还有车车灯和船灯,各种颜色的服装上百套,还有彩色的扇子和各色的鲜花,使昔日已经消失了很久的秧歌队得以恢复并重新焕发青春,使四兴庄村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2019年春节刚过,秧歌队就开始投入训练并应机关企业单位的要求去拜年。行政村主任李福拴打开了他的大餐车,三官社负责人买回肉菜油糕面馒头,委派十几个村民做饭,全村的村民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全都来就餐。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在村中央垒起大炭旺火,熊熊旺火映红了半个天空,经久不息的五颜六色的礼花在夜空中绽放,耍狮子、车车灯、船灯、扭秧歌的都身着鲜艳的花红柳绿的服装手持鲜花和彩扇在平坦的水泥地上伴随着响亮的锣鼓声翩翩起舞。外出的青年男女赶回来了,娉出去的姑娘返回来了,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也走出来了,他们都积极地投入到扭秧歌的队伍中去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深深地沉浸在欢乐与幸福的气氛之中。秧歌队还参加了宏盘乡组织的汇演比赛活动并得了大奖。
2015年四五月份,村子里的几个青年曹福旦、孟林寿、李智平、曹福虎、李利忠、王文明等人想在原玉皇庙的旧址上重建玉皇庙,以彰显四兴庄村旧时遗留下来的一种文化。李智平和当时的行政村书记郭虎维谈起这件事,郭虎维说我不能参与你们这个事,但我能给你们向别人要建庙所需的砖和水泥。紧接着不少有建庙意愿的人纷纷捐款,孟林寿两千六百元,曹福旦两千元,李智平一千元,李利忠一千元,王文明一千元,曹福虎一千元,曹有钱一千元,郭利军五百元,郭虎维五百元,李先锋五百元,王海兵五百元,郭利军五百元,郭奇生五百元,孟春晖三百元,曹拴虎三百元。2015年阴历六月十九日由李智平带头义务劳动建庙,长期居住在村子里的村民纷纷投入到建庙的工地上,他们有王成喜、李有才、师专皂、丰连顺、李三仁、王林、董喜维等人。真是众人捧柴火焰高,仅仅用了十天的时间,六月二十九日庙就建成了,那一天好久没下雨的天下起了倾盆大雨,村民们不由得把下雨和建庙联系起来,因此无不兴高采烈。
接着大家又纷纷捐款庆祝建庙成功,买了一只羊杀了,村民白永祯怕一只羊不够吃,把自己的羊杀了一只,有四十多斤。炖羊肉油炸糕请全村的人来吃饭,村里的人又这家一百元那家八十元,也有三十元二十元的捐了不少钱。
庙建起来了,有的人建议给庙起个“忠孝堂”的名字,但至今也没叫这个名,人们习惯了,还是叫“玉皇庙”,我也觉得沿袭旧时的称呼比较好。
从庆祝建庙成功到今年已经五年了,每年的阴历六月二十九日这一天村子里都要唱戏,每年都得开销一万多元,这些钱大部分也都是集资建庙那几个年轻人拿出的。每年的这一天三村五里的男女老少都来看戏,还有做买卖的人也不失商机地赶来凑热闹。这就使整个四兴庄村呈现出了一种生机勃勃的景象。
从2015年至2019年为庆祝建庙周年唱戏捐款的有孟林寿四千五百元,曹福旦四千五百元,曹福虎四千五百元,李智平四千五百元,李利忠四千五百元,王文明四千五百元,王海清二千元,贾文智五百元,李福拴五百元,范永平五百元,王贵锁五百元,还有西村东村村委会和外来包地大户老弓等也都捐了款。
上面提到的为四兴庄村建庙出过力的人、为四兴庄村建庙和唱戏捐过款的人都值得我们敬仰和学习。我们应该把他们这种热爱家乡的精神发扬传承下去,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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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为内蒙古察右中旗四兴庄村人,退休教师,现居东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