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贡山下的鬼八路（上）
本文作者：要瑞芬
“鬼八路”这个词在银贡山文化中并无恶义，是个褒义词。意思是神出鬼没，机智灵活，行动敏捷，来无影去无踪。
今年夏天回老家，有幸听到乡亲们讲述银贡山八路军的故事，对照口述者的叙述，我查阅了相关的历史资料，把和历史年代及事件相吻合的内容整理出来和读者分享。
1938年，八路军一二〇师358旅715团改建为大青山骑兵支队。在司令员兼政委李井泉、参谋长姚喆等人率领下进入大青山腹地。1940年，西进河套的日寇遭受了国民党傅作义部重创，损失惨重，不得不全部撤出大青山。之后日寇把目标转向了我大青山抗日游击根据地，实行野蛮的“三光”（烧光、杀光、抢光）大“扫荡”。大青山游击队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粉碎了日寇五次大“扫荡”。1941年，皖南事件爆发，国民党顽固派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对八路军根据地游击区频繁发动“扫荡”、围攻和袭击。骑兵支队同样采取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和隐蔽政策，跳出外线，保存实力并开辟新的游击区，银贡山就是他们开辟的外线游击区之一，李井泉、姚喆派出了一个营的兵力开进银贡山区，“鬼八路”就是在这一时期开始在银贡山游击区活动的。
大青山抗日英雄姚喆将军和战友们
这支鬼八路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是一支强有力的队伍，他们肩负着多重使命。他们采取“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策略，有效牵制了日寇，使得他们不能全力以赴在主战场施展淫威。国民党右派分子积极反共，武装围攻八路军。有的八路军战士惨遭国民党“独立团”的活埋和绞杀，所以八路军还要躲避国民党的迫害。在内忧外患的形势下，农村政权形同虚设，县太爷龟缩在县城内，土匪活动猖獗。八路军还要负责打击土匪，保护老百姓。
巍巍耸立的银贡山呀，你几经沧桑，几经坎坷。你目睹了多少叶落秋凉，你承载了多少苦难辛酸，你养育了多少勤劳善良的儿女，你见证了多少可歌可泣的往事。当你垂首在烟雨蒙蒙当中，你在诉说那些悲壮的故事，当你昂首在蓝天红日下时，你为那些骄傲的儿女讴歌。你的乳汁不仅滋养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儿女，你也见证了那些来自外乡为理想和信念在你脚下战斗的勇士。银贡山呀，你为了喂养这些外乡人，那些年你产出的野果似乎比往年多出好几倍，他们就是八路军一二0师属下的一个营，绝大部分官兵都是湖南人。战士们大多数二十来岁，有的甚至还不到二十岁，比如，营长的警卫员只有十六岁。这些爹娘的娇儿，正是上学读书的年龄，然而他们稚嫩的肩膀却扛起了枪，担当起了民族存亡的重任。他们中有的人永远长眠在了你的脚下。在那个特殊年代，无墓无碑，衰草荒蓬覆尸，那些幸运地迎来全国解放的，现在也都一百岁以上或者将近百岁了，也许墓木久供了。只有银贡山你还记得他们在你脚下艰苦卓绝的战斗历程。
油画《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作者：晏阳
鬼八路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人，他们没有豪言壮语，有的却是碧血丹心，小小年纪不怕伤痛不惧死亡，对日本鬼子怀着刻骨仇恨，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非要把鬼子赶出中国。银贡山的老百姓朴实地认为“八路军和日本人打出仇了”！
这支部队装备很差，有限的马、有限的枪、有限的子弹和完全没有保障的粮食和衣物。他们的武器以大刀为主，人人肩挎着一把亮闪闪的大刀。“前面有工农子弟兵，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这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歌词，是八路军在抗日战争中的真实写照。这支队伍纪律严明，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反扫荡中，他们帮助老乡收藏粮食，一天一夜不吃饭，饿晕在粮食窖旁。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是，这些吃大米饭长大的湖南人，在银贡山喝莜面糊糊，吃莎蓬丸丸灰菜汤，没有水土不服，餐餐味道香，为了便于化装侦察，他们学会了地道的后山话。这支队伍，铁打的筋骨，他们穿着单衣和草鞋来到北方，在酷寒的冬季，银贡山气温零下40多度，他们上身穿着一件棉衣或死羊皮皮袄，下身仍然穿着单裤在山上打游击，不喊一句冷，不叫一声苦。而我却落泪了，正如余秋雨先生说的“落泪不是为了同情，而是为了伟大”。
如今的银贡山
由于国家连年战争，中原板荡，民不聊生，国民党苛捐杂税，土匪横行乡里，驻扎在大同的国民党非嫡系部队35军也不能保证充足给养。民间有这样的笑话，妈妈对孩子说：“俺娃听话，在家好好呆着，35军跑步了，妈给你去拾几块烂棉花去。”没有正常的官方供给渠道，老百姓也不富裕，做一件皮袄需要四张羊皮，那时的农村居民一年能杀两只羊就算是比较富裕了，能给八路军筹集到的多数都是死羊皮，那些饿死病死的羊，羊皮没有营养，保暖差，皮子糟而脆，不禁扯拽，一不小心就会扯开一道口子或者一个窟窿，常常是破衣烂袄。老乡说他们“可怜的滴流连挂的。”夏天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他们自己解决口粮，在山上一呆就是好几天，吃山上的酸窝窝、野樱桃、酸麻子、玛茹子、小蒜儿、臭葱（一种野葱，味道并不臭），喝山上的爬爬水（山上罅隙里积存的雨水和融雪水，清澈干净，可能是因为必须爬着才能喝到水而得名吧）。那时候银贡山以及附近的黑石架湾，生态环境好，野果和水都很充足，现在爬爬水少了。但是他们打起仗来异常勇敢顽强，以一当十，他们是值得中国人骄傲的脊梁！
该文作者为本平台特约撰稿人，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80年代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曾长期任教于中央民族大学，现定居加拿大多伦多。
【本期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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