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衍洋 :半袋大豆
新房子装修好了,屋子里堆满了安装空调的包装纸箱,还有装修材料的包装纸盒,以及一些乱七八糟零碎的东西。
正琢磨着怎样处理这一屋子的废品,就听到楼下“有旧家电旧报纸的拿来卖……”。收废品的来了,我赶忙推开阳台的窗户,“收废品的请上楼,我这里有废品,我在楼道等你”。
听说有废品要卖,他就顺着我的声音,满脸欢喜地上楼找到了我。收废品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个子不高,头发花白,饱经风霜的脸庞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稍有佝偻但体格还算健壮,头上戴着一顶褪了色的草帽。
老人熟练地把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认真地分类,纸箱子叠好,用先预备好的绳子给捆好,再把纸盒子用脚跺开踩平,用绳子捆好。把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请出去,房间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尽管是初秋,他的前胸和后背都湿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体上,脸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掉。我拿杯子给老人倒了一杯凉白开,他接过水,一饮而尽,用毛巾擦了一下脸,憨憨笑着说今天的收获不小,一上午收了好几家装修户的废品。
老人特别谦恭,收废品不占小便宜。废品过完后,废品共计金额五十七块九,我说,“九毛不要给了”,老人不同意,“买卖要公平不在钱多少,在诚信”。
从布满老茧的手里接过钱,发现老人带的水壶空了,我让他耐心地等候一下,我给他烧一壶开水,续在水壶里以备用。在这等水烧开的空闲,我和老人聊了起来。
在聊天中得知,老人姓韩,滕州人,年轻时在东北当了七年的兵,退伍后回家务农。只因他的村庄相邻我县,所以就在我们这个县城走街串巷收废品,他在县城边租了一个带院子的农家小院,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两个孩子,女儿出嫁,儿子成家,都是他收废品挣的钱来置办的。如今他们都过得挺好,也都很孝顺。
最后老人又说:“孩子们早就不让我干了,出力的人,闲着难受,再说了,自己活动干点也给子女减少负担。”听了老人的这段话,我感觉全世界没有谁会比中国父母更辛苦、更无私、更伟大。他们为了子女,可以不顾一切,牺牲一切,奉献一切。
后来经常可以看见他在我们小区进出,小区里的人也逐渐记住了他,脚下蹬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厢里装满了几捆捆好的纸箱子,还有几袋装满饮料瓶的蛇皮袋子。对于他和我们这小区的住户来说,他早已成了小区的一部分了。
再后来我们成了熟人,于是我的手机电话栏里又多了一个号码,输入名为“收废品韩大叔”。只要他到我们小区来,一定会到我家里给水壶续水再聊上几句,我们就成了忘年交。有时候左右的邻居储藏室里的废品多了,我就主动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收,每次收购并结算完毕,他都要把楼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因为他的勤奋和诚信所以大家也都喜欢把废品卖给他。
自从认识了他,家里的过期米和面给老韩留着,每次他拿走后嘴里都嘟囔着:“谢谢你们了,丢了多可惜,这是喂鸡的好食材。”就连儿子和闺女不穿的旧衣服,老婆也洗干净了留给他,每次接过旧衣物的他便喜形于色,忙不迭地说着谢谢:“老家的孩子们可喜欢你们城里的衣服了,穿在身上鲜亮好看。”
年初由于疫情,各个小区都封闭起来,小区规定业主一个家庭一天只需一人出门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外来人员一律不能进入,两个多月过去了,疫情渐渐缓解,各个小区也都解封。小区陆陆续续恢复原来的忙碌,偶尔看到几个收废品的在小区走动,就是没见到老韩的身影。
就在这个周末,忽然有人在楼下喊我的名字,下楼后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他嘴里喘着粗气。微笑着:“进你们小区真难,还得登记,要健康码,三轮车还不让进,要不是他再三交代,我都不想来,俺和收废品的老韩一个庄,听说俺来微山,他让把这个捎给你,”说完,放下东西连同记着地址的纸条一起递给我就离开了。
我拨通了“收废品老韩叔”的电话,电话里那头说:“腊月二十老婆得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子女们有他们的难处,不想拖累他们,收废品挣再多的钱也不能干了,照顾老伴是大事。在城里收废品期间,你不嫌弃俺是乡下的,还照顾俺这么多,我很感激你。早就想给送点自家产的大豆,咱家的大豆不上化肥,打出豆汁来很香。今天我邻居去微山走亲戚,我再三嘱咐他一定要捎到。”看着沉甸甸的半袋大豆,我的心里暖暖的,一时不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