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好女人,但我是个好母亲”
说到底,
自己是欠债的人,
且一辈子都难以还清。
文/婉兮
“姑娘,搭车吗?”
车窗摇下,一张戴眼镜的脸探出来。秦珊珊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转头去,随即绽出笑容:“是你啊,昨天我还没谢你呢!”
是甄一狄。
昨天买酒的客人,让她开了张、也替她解了围。没来得及说的那句谢谢,总算能在此时发出。
甄一狄微笑:“你喝了那么多酒,脑子还清醒吗?”
秦珊珊愣了愣。
这个问句的意思是,方才拼酒的一幕,已被他尽数收于眼底。
她忽然有些羞赧,觉得自己的做法上不了台面。因为她已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甄一狄是个体面的男子,和过往的牛哥、男网友、凤凰男都不一样。
通俗来讲,是成功人士、精英人士。
可能还开了公司、谈着上百万的买卖。对自己这种底层谋生的伎俩,想必会贻笑大方。
“我没事儿,我……我……我有酒量的!”
秦珊珊嗫嚅一阵,忽然把真相脱口而出。末了还傻乎乎一笑,给他一个天真而娇憨的表情。
上车便顺理成章了。
第六感告诉秦珊珊:眼前这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他很面善,他的笑容中,似也透出些能让自己心安的东西。
要再等好几年,她才能找到合适的句子来形容眼下的心情: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你叫什么名字?”
车子开出两三公里,甄一狄忽然开口了。但头没扭过来,眼睛依旧直视前方,好像很关心,又好像很漫不经心。
“我叫珊珊。”
“我问的是真名,不是化名。”
“秦珊珊。”
她把重音咬在第一个字,表情有些许赌气的成分,为甄一狄的不信任而愤慨。甄一狄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扭过头来轻轻一笑:“珊珊,你还是个孩子呢。”
“我早就满18岁了。我跟你想象的,可能不大一样。”
讲到后半句,声音忽然冷下去。不知怎的,牛哥的模样又在眼前浮现,记忆猛地拉回三年前,那些愧疚、不安和惊慌,又集体扑到了面前来了。
说到底,自己是欠债的人,且一辈子都难以还清。
甄一狄当然想不到这一层。
他以为,是自己的“倚老卖老”惹得对方不悦。但他只是笑笑,既不马上道歉,也不诚惶诚恐,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拐了个弯:“就送你到这儿吧,穿过地下通道再拐个弯,你就到了。”
“哦。”
秦珊珊只回一个字,屁股挪得慢吞吞。
其他男人送她回家,个个都殷勤备至,恨不能跟着她进门,再借此做点什么。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不按套路出牌,只肯让她在方便处下车,甚至没有多交代一句。见她下了车、关了门,便一踩油门,毫不客气地向前而去。
“难道我不美了?”
秦珊珊自言自语,双脚踩着满地的昏黄灯光,一步步往租房而去。酒劲儿似乎又上来了,头隐隐约约有些疼,步子也是虚浮的,仿佛随时都可能栽倒在地。
算了,明天我不上班了。
她自我安慰着,强忍头痛开了门,便一头倒在床上,和衣睡了一宿,脸上还带着残妆。
第二天,秦珊珊是被电话铃声惊醒的。
迷迷糊糊抓起手机来,也没来得及看屏幕,嘴里发出的声音如梦呓:“谁啊?干嘛呢?”
“珊珊,是我啊,丽珠。我,我这边遇到了点难事儿。你,你现在有空吗?”
黄丽珠的声音很焦灼,恍惚还带着哭腔。
但即便如此,她的语音也一如既往地温柔。也一如既往地,带着怯意和惊慌。
秦珊珊的睡意也没了一大半。
联想到昨晚那匆匆而去的母亲,她忽然一个激灵:“你现在在哪里?”
黄丽珠的悲怆再也遮不住了:“我在医院,彤彤发高烧,现在情况很不好。我,我想问你借点钱,你方便吗?”
画面仿佛停顿了一下。
秦珊珊没立即同意,她的脑子开启高速运转模式,飞快把发高烧可能出现的问题猜测了一遍。但经验告诉她,孩子发高烧,家长不需要四处借钱。
见她沉默,黄丽珠愈发难堪,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彤彤她,她得了白血病……”
讲到那三个字,做母亲的忽然大放悲声,在电话中哭得凄凄惨惨。
“珊珊,我也是没办法,能借的人都借了。咱们才认识这么几天,按理说,我不应该向你开口……”
她呜呜咽咽,话讲得断断续续。
秦珊珊的心一软,急忙飞身下床来,一边脱衣服换衣服,一边擦着脸上的残妆:“行,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她不忍拒绝,也没法拒绝。
毕竟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曾给她取过药,也甜甜地,叫过她阿姨。
到了医院,黄丽珠勉强挤出笑容来,可泪痕还清清楚楚地挂在脸上。所以那个笑容,并不比哭好看多少。
秦珊珊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站在淡蓝和纯白勾勒而出的背景里,闻着消毒水散发出的味道,安慰话说得干巴巴的:“丽珠姐,孩子会好起来的,不要太担心了。”
其实,这样的话苍白无力。
因为谁都知道,孩子的病情并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祝福话说得再多,也起不了实质性作用。
想到这里,秦珊珊又慌忙将手里的银行卡塞过去。
“我才上班,积蓄不多,也就两万多块钱,你先拿去用。密码我已经写好了,给你。”
说罢又塞过去一张小纸条。
再扭头望望,那个名叫彤彤的漂亮小女孩,正湮没在茫茫白色中,缩为小小的可怜的一团。
鼻子有些酸。
秦珊珊慌忙抬头,将眼泪用力往回逼,只红着眼圈勉强一笑,又用力抱了抱黄丽珠。
“除了卖酒,还有没有其他能快速挣钱的办法呢?”
“有。”
黄丽珠惨然一笑,“卖/身啊,那样来钱更快。也不算特别多吧,但能早一天攒够钱,早一天让孩子做手术。”
她又回头望了望彤彤,眼中涌起浓烈的母爱,以及深深的绝望。
“那彤彤的爸爸呢?他在哪儿?他怎么不管?”
面对即将自我牺牲的母亲,秦珊珊并不感动,反而觉得无比愤怒。
-未完待续-
婉兮,90后写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温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铺,个人公众号:婉兮清扬(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