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韵丨胡美云:那时的夏天
和远在江苏的母亲视频聊天,忽然说到了儿时的夏天,母亲说:“那时的你真是憨啊,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与隔壁小娘家的大女儿金凤一起玩的事?她也不过就大你一岁,却常常将你哄得团团转。”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么好的年纪,日子虽然清贫,但快乐又何曾缺席?即使记忆已是如此久远,快乐依旧鲜亮着。
于是,隔着千里的山水,隔着薄薄的手机屏,笑意渐渐地暖了起来。
我记得,在月亮很圆的五月夜,那个曾一起打架的女孩儿,我们一起就着月光推开邻里二娘家轻掩的院子门,偷摘了许多开得极丰润的栀子花,或用口袋装着,或用衣角兜着,再悄悄地溜回家,用一只粗瓷蓝边的大海碗,盛满一室花香,盛满一屋的憧憬与希望。
虽然受到了母亲的训斥,却仍将那朵开得最大的栀子花美美地别在了衣领前的扣眼里,行走在乡间扬尘的小路上,一路花香,笑容甜美一片。
我还记得,那些夏日的午后,我们在大人午睡的间隙里,在大塘的堤岸边拾回许多被烈日烤得晕晕沉沉,傻乎乎跑到岸边泥坑里的河虾。
还有,那些偷偷摘下的莲蓬,莲子甚至还未长到饱满,嫩黄的莲蓬有着涩涩的清香,荷花瓣儿像一只只可爱的粉色小船,顺流漂远,我们仰头相送,逆光里一脸期盼:远方是什么样子的呢?荷花呀荷花,你代我们问一问,可好?
我喜欢与母亲聊天,母亲话语里有着许多我的成长中,已被我渐行渐忘的点点滴滴,它们都在母亲的叙述里温暖且生动起来。
我是如此深信,关于我的成长,再没有人比母亲记得更清晰了——连我自己也不能。
在母亲面前,我终究只是孩子,再爱自己,又怎及得上母亲对我的爱呢?
母亲那些关于我的回忆,总是酸楚中带着甘甜,甘甜中又带着许多疼惜与骄傲。
屏幕那头,母亲的叙述依然是轻声细语的:
“你有没有记得?有年夏夜,你和金凤一起乘凉,有萤火虫在周围飞着,你俩捉着玩,结果萤火虫被你俩都吓走了,飞到田里,也飞了几只到她家院子,田里的捉不到了,你便跟着去她家捉,她却偏生不让你跟,说飞到她家院子便是她家的萤火虫了。剩你呆坐在竹床上,答不上话来,生着闷气……”
那时候的金凤,是个多么灵动的女孩儿啊!
想起最近一次回乡还遇见过金凤。那时我正依着草垛晒着冬日温和的太阳,同是中年的金凤,挎着个竹篮子从小路上走过。
“美云你在晒太阳啊?”
“嗯,你这是要到菜地吧?”
“是的,去铲棵大白菜回来烫火锅吃。”
“嗯,雪后的大白菜最甜。铲好菜来这边坐会儿啊。”
“好。”
脚步声渐行渐远,记忆温柔,剩下我在倒流的时光里独自温暖,独自喜悦。
我在记忆里的河里徜徉,于母亲轻缓流淌的言语里极目着童年的夏夜,仿佛还在那时,我们追着小小的萤火虫,那轻灵的小生命,是何其无忧而快乐,我分明听见,童言稚语里,有轻轻的歌谣响起——“你好啊,萤火虫”。
岁月悠悠,故乡静好。
(已载7月14日《德州晚报》)
■作者:胡美云 ■编辑:王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