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味蕾被故乡鄂东的各种美食早已锁定了,浓浓的乡愁也是无比深沉的故园之恋……

【散文】荡鱼圆子过年 

故乡鄂东有个风俗,逢年过节必有“三碗圆子”上桌。小时候很不理解,所谓“好事成双”,偏偏这“圆子”要讲个单数?后来,才知道这“三碗圆子”大有名堂。“三圆”谐音“三元”,而“三元”指科举时代乡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名,专有名词称为解元、会元、状元。而“三元及第”,就是科举应试中选,从乡试到殿试都考中第一名。

鄂东偏偏又是一个重文重教的所在。一张“黄冈秘卷”曾风行天下,叫多少学子爱恨交加。考试本来就费神费力,又要树三个“第一”的高标准,让多少黄冈孩子的童年没有梦想,只有一场场考试、升学、落榜的噩梦。

可是,楚人自古以来就有“不服周”的传统,黄冈人更是敢为天下先。有清一代,湖北出了三位文状元:刘子壮(黄冈人)、蒋立镛(天门人)、陈沆(浠水人),前后两者出自黄冈。故乡浠水县巴河镇的陈状元,还有“五试第一”的传说。用今天的时髦说法,定义为“超级学霸”无疑了……

细思极恐。陈状元的“脑回路”该比我们多不少吧?可惜天不假年,作为主考官林则徐的“门生”,大学者魏源的好友,他只活了41岁就病逝京城,叫人扼腕叹息……

世界之大,鄂东黄冈只是个小地方,本来寂寂无名。“自我来黄州”,这个死不改悔的革命乐观主义者苏东坡,偶然之间就成了黄冈的“贵脚客”,是千百年来带“火”鄂东的第一人。据说,“东坡肉”就是诗人当年在黄州研发的。但是,要让黄冈人记得住、慊着吃的第一道家乡菜,莫过于“鱼圆子”了。

鱼圆子好吃,可不大好做,主要是费工夫,还很有些技巧。至于鱼圆子怎么做?我这里不想写成加工说明书,省去一些叙述的气力。如果非要刨根问底的读者,那就请阅读我的散文集《留住乡愁》,其中有一篇作品《无鱼不欢话楚菜》,对鱼圆子讲得过细。

做鱼圆子,关键的是掌握好配方。听家乡教高中化学出名的曾仲雄老师说,做巴河鱼圆子的化学公式叫“1249”:鱼肉1斤、淀粉2两、食盐4钱、纯水9两。当然,现在超市或者菜市场买回的鱼圆子,多半是淀粉过量、鱼肉偏少,如同吃那有点鱼腥味的面团了。

厨师为了保证鱼圆子的白白嫩嫩,鱼肉只能取皮下的白色鱼肉剁成肉泥。如果适当加点肥肉或者猪油,这样做成的鱼圆子中间孔隙多,口感也细滑。谈起鱼圆子,最吃亏的是入锅之前的搅拌功夫。剁好配好的鱼泥等入盆,绕着同一个方向用力搅打,让各种成分混合好,凝成胶体状待用。

鄂东的说法,荡鱼圆子。“荡”是怎么回事呢?我想,可能就是特指“挤圆子”入锅的一个动作。土灶大铁锅—口,盛满清水,备好调羹或者小圆酒盅一个。左手抓一团搅好的鱼泥,从虎口处挤出圆形的颗粒,像德芙巧克力一个,右手用调羹或酒盅接住,再摇晃着放入凉水锅中,这个动作就是“荡”。

此时,生鱼圆子,如果都沉到锅底了,那就是用料的配比不合理,或搅拌不到火候,还要捞起来再作处理。一旦能漂浮起来的鱼圆子,煮开锅就熟了,口感也肯定不会差的。

鄂东乡村的春节,像是定好的老规矩,在腊月二十七下午,家家户户总是要事先加工满满一大洗脸盆的鱼圆子,以便腊月二十八早上“还年福”,北方人叫“吃团年饭”。更多的鱼圆子,是留着过年管客人。大年初一开始,亲朋好友之间拜年,客人来了,酒桌上大家最挑剔的一道菜,恐怕也是鉴赏鱼圆子了,其次才是酒水的优劣了。

岁月无情,我已经离开故乡三十多年了。可是,味蕾却被鄂东的各种美食早已牢牢锁定了,浓浓的乡愁也是那无比深沉的故园之恋。

又要过年了,我眼馋嘴更馋了。我会情不自禁地惦记那猪肉香葱的大包面,那乌漆麻黑的瓦罐煨出的土鸡汤,那过年才能吃个够的鱼圆子……

(2月2日初稿于地铁9号线上)

(配图为书法家李建先生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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