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窗外春来晓】◆孙德喜
二月上旬，这个节气正是刚过立春的日子，真正的春还在怀着孕呢！可是，北方小城蒲翁故里淄川的气温却一天天往上抬高。东染一点，抹了几许绿色，西抹一下，冰封的小河活泼多情。当下我和小城的人们正在受用偏暖的早春。
这样，择一个漫着阳光的周末，于般河堤岸闲散徜徉。暖阳晒晒背，清风醒醒骨，如此，恰恰好。寻常一样路边枝，因有花朵便不同。河沿绵延的迎春花，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尽情地铺展和渲染着太阳的暖色，瞬间击中你，温暖你。身影伴着天上的流云，风似母亲的手掌，带着体温，暖暖的，抚得人心旌荡漾。春像迷人的妙龄少女，闪着晶莹的眼眸，扭着婀娜的腰肢，哼着小曲，打个响指，便惊醒沉睡的蛰虫和冰封的河流，小桥流水的时光便多情起来。而在乡下，她更像是一个睿智聪慧的丹青高手，挥毫泼墨，只一抹，麦苗绿了，再一笔，便“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了。
风过处，流泻着春意的婆娑。譬如柳树，辟如小草。我正走过堤岸的几棵垂柳，柳树先绿，还是小草先青？看起来简单的问题，却总也弄不明白。既使把每一个春天背在身上，揣进怀里，也未必搞得清楚。路上的行人不再缩着脖子，笼着袖子，低头便可看见地上爬出嫩绿的小草。路边，墙角，堤岸……一览无余，远远地泛出青晕。用不了多久，数不清的小草就会恣意延展。“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依依垂柳的嫩叶拂过潋滟的河面，引逗倒影里的鱼儿，探头探脑，般河的水盈盈着春波酒窝，泛着的光，如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中的眼睛了。一闪念，便想起那些耳熟能详的诗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吹面不寒杨柳风”，“春风又绿江南岸”。不错的。一个“绿”字，仿如脱缰的野马，翻山越岭，走到哪里，哪里就铺天盖地绿了。《诗经》中有《采绿》的篇章：终朝采绿，不盈一匊。说的是盼夫不归的女子，在春风里，采撷一种叫绿的植物，以此慰籍思夫之情。就在此刻，我舒缓地轻轻喘息，享受在诗意的醉绿里。我可以是那田间陌上闲散踏青的真缔，轻轻聆听潺潺溪流的欢畅，我也可以是低洼里鲜嫩的青青小草，踮起脚捧起高处的阳光。是啊！春天里，一切的万物生灵，就要在这个季节里蜕变，在轻舞飞扬的绿色里，去迎合一场绚烂。
草说，我是绿色的生命，流绿的血，绿色的思考，向春天，向太阳宣过誓。风也是绿的，绿风扬波浪，小草悄悄长。枝枝干干，袅袅娜娜随风摇摆，慢慢冒出的小芽尖，泛着白的或鹅黄的光，像刚出生的婴儿般娇嫩，让人不忍触摸。睁着懵懂的双眼，欣喜地张望外面的世界。想上一会，刹那沉醉其中。美的让人心醉，这比温室里盛开的一朵花更让人心动。迎面走过手握相机的人们，拍拍支起茎杆儿的，照照匍匐于地的，谈笑风生，一副收获满满的样子。一回眸，却只是，“夜月一帘幽梦，小楼一夜春雨”，便“春风化雨迷人眼，姹紫嫣红春满园”了。
轻轻地我躺在嫩嫩软软的小草铺就的绿毯子上，沐浴暖阳，轻枕春风，听草长莺飞，看水天共色，望白云悠悠，荡过万里晴空。那些美好的人和事，在春光里穿尘而来。
都说百无一用莫如草，可谁知遍地野草样样宝。可观赏、可食用、可入药。儿时乡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一两头猪。拾猪草成为家家户户最基本的家务活，也是孩子们最早的劳动体验了。春日里，阳光朗照，暖风飘过，青青小草旺盛繁茂。风过处，嫩叶掀动忽闪着油油的亮色。邻里几家小伙伴三五成群到野外拾猪草，在田间陌上秀出不一样的风景。灰灰菜、婆婆丁、蚂蚁菜、兔苗、牛舌头等等，名字新奇有趣，形态各异。那么多的草，令人眼花缭乱，哪里一下就分得清。总之，尽管挥动小铁铲，呼呼地齐根铲，下力气挖。像是比拼谁挖得快似的，不时响起银铃般的欢笑。常自记起那时的春日里，我是少年的无忧，和小伙伴们戴着柳叶帽喊呀杀呀。在小村的旮旯胡同狂轰滥炸。最有趣的就是吹柳笛了，一群小孩子鼓起腮帮子，到处都是“哇呜哇呜”的响声。虽然单调，却很开心，很过瘾。茅草屋，老榆树。院里的那棵老榆树，不知已有多少年轮，历经沧桑。但是，榆钱儿年年是新的。静静的午后，春风拂得淡绿的榆钱儿挤挤挨挨缀满它的胳膊腿儿。高而可及，望而心动。未曾入口，香已袭人。我爬上那棵大树，枝桠挂住了我的裤角，我哎呀呀地喊着。树下的奶奶担着心望着我。老榆树却开地婆娑着，年迈的身躯。时光终是走了那么久啊！我在春光里捕捉那些不曾褪却的记忆。
春天里最美好的东西，就是在你的心中播下希望的种子。挽着春天的手腕，迈开轻盈的步伐，去追觅春天的脚踪，去聆听细雨缠绵敲击着小桥流水。
春天来了，一切的生命都在欣然萌动，赶赴一场梦幻般的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