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工的城市梦
近些年来，零点研究咨询集团曾先后多次做过进城务工人群调查，调查主题涵盖了进城务工人群的城市梦、价值观、生活状态等。研究发现，尽管社会主流意见积极倡导城市务工群体的城市梦，但他们的城市梦并不明显。
调查显示，只有44%的进城务工人群怀揣城市梦，以实现城市生活为进城务工目标，但更高比例（50%）的进城务工人群仍将返乡作为最终选择。当然新生代进城务工人员拥有城市梦的比例相对更高，有56%期望实现城市生活。
坦率的讲，进城务工人群对城市梦的渴望低于我们的预期。我们认为，出现这一状况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城市务工人群有感于城市梦难以实现的现实无奈，二是城市务工人群与乡土社会的密切关联。两者结合，使得有相当一部分城市务工人群以回归乡土为最终价值追求。
一、无奈的现实：工作、住房与市民待遇
调查显示，稳定的工作（62%）、自己的住房（26%）、城市户籍（16%）为进城务工人群认为实现城市梦的三个必要条件。但在现实社会中，这三个方面恰恰是最难以获得的。
在工作方面，现实是城市务工人群的离职率不断高攀，而他们的工作满意度却普遍降低。2011年，城市务工群体离职率高达41%，比2004年上升17个百分点。5分制下，城市务工群体对工作的满意度仅为3.1分，勉强达到及格线，这一分值比2004年时还低了0.5分。
在住房方面，根据调查结果，城市务工人群中仅1%在城市有自购房，37%租赁住房，28%住单位宿舍，17%住工地工棚或生产经营场所。自有住房比例远远低于其他城市群体。而且对于城市务工人群来说，购置个人房屋在很长一段时期都难以实现。以2010年的各城市房价和农民工收入中位值计算，在一二线城市，进城务工人群买一套80㎡的房子最短需二十多年，最长则需八十多年。
表：进城务工人群在所在城市购房所需时间（2011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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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价 （元/㎡） |
进城务工人群收入中位值 |
进城务工人群购买80㎡房子 最低所需时间（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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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
25181 |
2000 |
8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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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 |
25194 |
2500 |
6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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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 |
14758 |
2000 |
4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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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 |
8155 |
1500 |
36.2 |
|
西安 |
7722 |
2000 |
25.7 |
在城市户籍方面，尽快各地出台了相应的落户政策，但目前来看限制太多，很多落户政策几乎成为鸡肋政策。其实，比城市户籍更严峻的是城市务工人群在城市里得到的市民待遇，比如和善、尊重和接纳。
2004-2011年间的数据显示，城市居民对进城务工人群价值的认可度总体呈上升趋势，认为进城务工人群对城市产生了有利影响的比例从1/3一直增加到近1/2。但城市务工人员所感受到的尊重度却不断降低，目前只有42%的进城务工人员表示感受到被尊重，而在2004年时这一数值高达70%。这显示进城务工人群与城市公众之间的隔阂呈加深趋势。
表：2011年进城务工人群所感受到和善度、尊重度、接纳度（5分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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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 |
和善度 |
尊重度 |
接纳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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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
3.4 |
3.6 |
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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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 |
3.8 |
3.7 |
3.1 |
|
广州 |
3.4 |
3.7 |
3.1 |
|
武汉 |
3.3 |
3.2 |
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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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 |
4.0 |
3.8 |
3.1 |
城市居民和进城务工人群的这一隔阂在进城务工人群的社交上也有所反映。24%的进城务工人群在城市没有任何朋友，18%仅有1-3位朋友。而且更不乐观的是，19%的进城务工人群不愿与城市居民交往，这一比例比2004年还高出了3个百分点。
二、与乡土社会的关联：身份认同与情感
尽管在外务工，但承载其成长经历的乡土社会仍然是众多进城务工人群的精神家园。在身份认同、情感联系这一问题上，进城务工人群都表现出了与乡土社会的高度关联。
关于身份认同，调查显示高达69%的进城务工人群表示更认同其农村人身份，16%更认同其城市人身份，14%认为自己既非农村人也非城市人。
关于情感联系，进城务工人群显然更加注重其与乡土社会的情感联系，较为忽略其与城市社区的联系，且这种趋势越发明显。5分制下，2011年进城务工人群对乡土社区的关注度为4分，对城市社区的关注度仅为3分。与2004年相比，他们对乡土社区的关注度略有增加，但对城市社区的关注度却出现了较大下降。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4年全国农民工检测报告》从另一方面折射出这一趋势。农民工更青睐在其离家更近的地方务工，本地农民工的增长速度高于外地农民工增长速度。农民工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加强自己与乡土社会的联系，应该是这一现象得以出现的主要原因之一。
摄 | 张涛
综上所述，这些现状提醒我们对城市务工人群城市梦的单向度思维进行反思，理解这一群体的价值取向、尊重这一群体的情感体验，不必一味夸大城市梦，更不必鼓吹“这一代农民工再也回不去了”。尤其对新生代农民工而言，他们对城市生活方式有更多渴望，也更相信自己的力量，57%的新生代人群认为个人奋斗而非国家政策是实现城市梦的最重要条件。但宏观经济结构的调整、城乡二元制度的改革、不同社会群体的融合仍需一定时间，个人奋斗总是会遇到种种挫折，因此适当营造“进退自如”的舆论氛围，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
图 | 《民工》剧照、新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