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受伤的日本兵装死隐伏在尸堆里。清理...
“两个受伤的日本兵装死隐伏在尸堆里。清理战场时,不料一个鬼子手持刺刀,猛地向我下身刺来…”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失守,我独木过江幸存,回归原部队教导总队。这时,部队已改为第四十六师,我被派在第一三八旅第二七五团第二营第五连任排附。
一九三八年五月,徐州会战接近尾声,日军王牌部队土肥原第十四师团于十二日由山东濮县强渡黄河,其先头部队十五日进抵民权内黄集附近,切断了陇海铁路,企图截断我大军退路,进击开封,攻占郑州,南下攻击武汉。
十三日我师奉命由衡山乘火车开赴豫东。当时,第八十八师之一旅在兰封(今兰考)以东的仪封附近与日军激战,伤亡严重。我旅到达后,即奉命增八十八龙师正面。
二十日拂晓,日军阵地上空升起了系留气球。这时,冲锋号一响,我军官兵立即开始了冲锋。冲锋是这样的,开始大家都是步行,会在枪林弹雨中做着战术动作,晃日本鬼子的瞄准,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没有人去救援,大家继续前进。进至日军阵地前方一百米处时,连长高喊:“冲啊!”大家端起机关枪、步枪一齐向敌阵射击,边打边冲。
同时,日军的轻重火器也一齐猛烈还击,有好几个弟兄饮弹倒地,排长忙喊:“卧倒,狠狠地打!”于是,敌我双方展开了激战。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我们没有依托,没有地形地物的掩护,攻势受挫。
我们在距敌不到五十米时卧倒,把木把手榴弹一排排扔了出去。几乎同时,日军的地瓜手榴弹也接二连三飞了过来。在爆炸的瞬间,我身子一跃,向前冲去。弟兄们也端着刺刀随我猛冲。日军企图顽抗,在我们接近战壕时,扔过来一排手榴弹。很多弟兄倒下,但活着的、轻伤的,仍继续猛冲。
这时,日军也跳出战壕,迎上前来。我扳动机枪,射出一串冲锋枪弹,几名日军应声倒下。我们连迅速冲进敌群,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集体冲锋和日本兵拼刺刀没有没有多少技巧可言,就是一股子气势。你得要先冲起来,你冲起来了,就把对方的士气压下去了,拼刺刀谁先冲起来谁占便宜。有时,鬼子手快先刺过来,来不及格挡也就不挡了,直接刺过去,一命换一命,也值得。拼狠换命,鬼子也怕。
突然,一名鬼子端着三八枪向我猛刺过来。我本欲先发制人,但枪比敌短,说时迟,那时快,鬼子刀锋已近我身,我急忙向左一闪,刺刀从我右肘飘过,刀尖划破了我右下臂皮肉。我顾不了许多,忍住痛,用枪托顺势横扫过去。鬼子眼快,以左手接住我的枪,用力一拖,我顺势一压,双方都脚失重心,同时倒地,在地上扭打一团,谁也不愿松手。
这时,另一鬼子欲刺我的后背,但刚一举枪,就“呃”了一声倒下。我回头一看,是机枪手周天禄砸死了该敌。接着,老周身子一转,冲着被我压在下面的日军一脚踢去,同时用枪托将该日军砸得脑浆崩裂。我刚站起,只见周天禄如闪电一般,抡起机枪左右开弓,勇猛异常,顿时就砸死了六个日军。周天禄是河南信阳人,二十五岁,农民出身,为人忠厚,力气很大,能双手同时举起两个成人,是我连第一大力士,平时我俩感情较好。这时,他虽身负轻伤五处,但毫不在乎。十余分钟后,我连毙敌八十余名,剩下的日军仓皇逃跑。
这时两翼友军有的正在拼杀,有两个连被压了下去,使我连无法乘胜追击。幸好团预备队适时投入了战斗,解决了敌人。
战斗中,学生兵费精进死得最壮烈,日军的刺刀从他的前胸捅透后背,但他的刺刀也同时扎进敌人腹部,双方的刺刀都留在对方身上。很多学生兵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喊着娘,抱着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的!
接下来,日军的攻势更为凶猛,除增援了大批步兵外,还调来了更多的坦克和重炮。经过激烈拼杀,我军连续击退日军的进攻。薄暮清点人数,全连仅剩下四十一人,我排只剩十九人。
我们在清理战场时,发现有两个腿部受伤的鬼子隐伏在死尸堆里,欲乘夜逃走。弟兄们个个恨得咬牙切齿,走上前去,要用刺刀捅了。我认为捉活的更好,就一面叫大家住手,一面走过去。不料一个鬼子手持刺刀,猛地向我下身刺来。虽光线较暗,但我看得十分清楚,急忙侧身一闪,躲过刀锋。周天禄看见可气极了,他把机枪一扫,日军脑袋顿时开了花。我怕他再杀另一个,急忙喊要捉活的。五班长说:“这狗东西,让他活着干什么?”我解释说:“活的有用。”大伙听了最后只得七手八脚将其抬到营指挥所。
那时候打仗,昨天还在一个坑里睡觉的弟兄,今天就没了,有些人的尸体都来不及掩埋。最可怜的不是死了的人,而是冲锋时,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弟兄,有的被炸没了胳膊、没了腿,有的被敌人机枪扫的都是窟窿,虽然还有一口气,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有的直勾勾的看着战壕,嘴里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妈!”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掉着眼泪,什么办法也没有。
那时候,如果我们不战斗,中国虽大,最终我们连放下一张床的地方都不会有!民族危亡之际,我等若不能奋力杀敌,真有愧于热血青年。
——李勋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