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亲近，是更疏远的开始
陌生感越来越明显，就像一张张儿时的面孔
中年的神情与记忆中的样子已画不上等号
站在屋角大口地吐着烟圈，咧开嘴笑
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是曾经白衣胜雪的少年
孩子的目光透着狐疑，或许他们在我的眼中看到
相同的内容。青苔和寂静在墙壁上奔跑
成片的野草高过我的腰身，我已叫不出名字
被荒芜遮蔽的泥土地找不出一个童年的脚印
许多的路改了走向，不知要投奔哪一个终点
风将我细细打量之后又绕过我吹向远方
我像一个丢失了剧本的配角，准备好的台词
忘记了从哪里说起，或许在这个场景里
我已经变得可有可无，如空中旋落的树叶
稻田认出了我，山塘也认出了我
我犹豫着不敢上前去握一束稻穗鞠一捧清水
曾经飞也似的逃离让如今的我感到羞愧不已
老人越来越少，只有在他们的双唇上不会漏掉
苦难的每一个细节，可是他们不再对我娓娓道来
我不知道，这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有没有
与置身喧嚣中的我一样读不完的空虚与孤独
发动汽车离开的时候，只有几只大黄鸡惊叫了几声
一切又返回到平静，仿佛我原本就没有回来过
总是在夜幕低垂的时候回家
那温暖的召唤让我加快了脚步
有时，我沉醉于小路两旁盛开的桂花
洁白的花朵是灿如明珠的星
照亮我回家的路
沿着秋虫此起彼伏的歌声
找到另一条路回到童年的乡村
星光漫天，天空纯净如水的夜晚
桂花树下的爷爷，轻捋胡须
讲述岁月的苦难和一生的坎坷
话语轻缓得像门前的小河，像枝头的微风
奶奶笑意盈盈地端上热气腾腾的饺子
我绽放的味蕾，在她的心头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家依然在，但已没有一条路
去往逝去的时光，爷爷的坟头上杂草丛生
未讲完的故事被写进了黄泥土的历史
奶奶老年痴呆，两眼昏花
在她的剩余的光阴里
再也擀不出一个饺子，再也讲不出
和我童年有关的任何一个夜晚
只有桂花香依旧，虫鸣如故
闻着花香，听着虫唱
许多个夜晚的梦境，我以赤子的身份
踏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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