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之辈（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在工厂工作到第五个年头，楚龙依然是品牌经理。他依然受到总部、总助及人资老大的三头管辖，每天精神分裂似地应付着手头的工作。公司持续在准备上市的材料，不过始终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三个股东除老板外，两个都走出去成立公司单干，做同样的业务，成了他们前东家的竞争对手。致命的是，走出去的两个股东，一个曾经负责市场部，一个曾经负责技术部。重大人事变动的余波是越来越多的内勤、技术人员及生产骨干选择离开，投奔新的东家。这当中也有不少人去了华东地区大的集团公司，意图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与此同时，市场环境也变得不友好，客户对产品提出了更高的质量及交付时限要求。楚龙他们公司，连着两年搞丢了四个大客户，连着两年每年不得不停工两个月。只要一过年，工人必定走掉不少，而招人呢，越来越难，成本越来越高。

老板一人独大一言堂的管理风格，在公司迈入第十个发展年头之时遭受重大挑战，这很大程度上导致总助岗位一年多都处于无人状态。人力资源部门找了好几家猎头帮忙，着实带过来不少职业经理人洽谈，只不过谈着谈着就没有后续消息了。这些来面试的老江湖们，先不着急入职，而是摸公司的底，一旦认定自己加入之后没有什么发挥空间，他们就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市场不好，上市遇阻，内部管理混乱，公司如同一辆载着千斤重担却没有发动机没有火车头的火车，无力而盲目地不知道要开向哪里。

楚龙可做的工作越来越少，领导们交代的杂活却越来越多。他们很明白，再没有事情做也要找事出来，搞出一些动静，要不如何向老板交代？至于找出来的事，干了之后只要能够算作自己部门的，实际上跟算在自个头上没有区别。至于这些可做可不做的事，自然要交给有点能力又不辞劳苦的人去做。可怜的楚龙，每次都能被人看中。他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骂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得出来。

一眨眼，S走了三年多，C走了也一年多了，楚龙连个讲讲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车间的小管理者，固然都是嘴巴爱冒热气的人，但他们所探讨的，无外乎吃喝玩乐尤其是女人两腿之间的一点事，他们一侃能侃半个晚上。大办公室里的内勤，一半是搞技术的，另一半是打杂的，搞技术的瞧不起楚龙，打杂的没空跟楚龙聊天。楚龙呢，一样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受不了他们自命不凡，高谈阔论的模样。

楚龙部门，倒是新来了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子，是工厂的前台。没事做的时候，楚龙就过去逗一逗她，寻点乐子。这女孩子，果真是年龄小，什么话都敢说敢听，直惹得楚龙内心里小鹿乱撞。不知怎的，他的出格行为让小慧给听说了，有天下午，她特意从生产车间跑过来，将她老公抓了个正着。——当时，他与小前台聊得正欢呢。楚龙毫无疑问被训了一顿，他一声不吭，怕事情越闹越丢人。

这天晚上，他一回家就向小慧下通牒：再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内还不怀孕，你自己看着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赶我走吗？”小慧哭出声来。

楚龙的心已经麻木，女人的泪水不可能换得他的半点松动。他对小慧讲：需要我配合的我严格做到，若如此还是不行，不要怪我无情无义！

楚龙不打算继续在工厂混下去，他知道自己再努力也不太可能有好的结果。客观而言，一家工厂做了十年还死不死活不活的，不能不说“大势已去”。与其坐着等死，倒不如主动出击。他开始留意外边的工作机会，意欲做回自己所学的专业。他的大学好友王同学，炒股赚了不少钱，在上海买了套豪宅，在老家也自建了房子。他开的是百多万的奔驰，还有一辆阿尔法专门用来载家里人周末外出游玩。他有两个儿子，老婆小他五岁，颇有明星气质。

“兄弟，赚钱要趁早啊，年纪大了，拿钱让你数，你力气都不见得能够用。赚了钱，赶紧买房买车娶老婆，娶了老婆赶紧生孩子，只要有钱，生几个都没有关系，自己没时间养就找保姆，一个保姆不够就找两个……”

若不是王同学成了千万富豪，楚龙可真不乐意听他讲这些大道理。同样是毕业五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王同学有的，他几乎都没有，唯一共同都有的是老婆，可是，人家的老婆一口气生出来两个儿子，他的老婆连个屁都没有。

王同学向楚龙建议：传统金融机构就别再琢磨着进去了，好点的岗位至少得是985、211的研究生，要不就得去做销售，做销售吧，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一定要有资源，要是有资源，为啥还要给别人打工呢，自己干岂不是更好？做不到好岗位，也干不了销售，就只能到基层做个螺丝钉，跟驴子似地干活，干到最后还得看看能不能傍上个靠山，让自己攀爬上去。若是傍不上，公司比较仁慈，那就心平气和地干到退休，莫抱怨自己没赚到钱，若是公司心狠手辣，干到一定年纪必然会被开掉，打发你一个两个月的赔偿。这样的职业生涯，你说可悲不可悲？

“传统金融不好搞，为什么不多多留意留意民间金融？比如上海这边，私募，P2P都很发达，很多人短短几年赚了不少钱，你们深圳，情况不可能有太大的区别……”

王同学给楚龙指了一条明路，他听得热血沸腾。四年前，C强烈建议他买房子，他没有买，现如今，C的两套房市场价翻了一倍还不止，而且还在不断飞速上涨。C跟他吹牛：不出五年，我卖一套房子，够我开支大半辈子。楚龙呵呵一笑，心想，这个暴发户恐怕是被门夹坏脑袋了吧。

与C有点像的是，王同学最开始炒股也是集资，说到底就是支付一定的利息，借别人的钱来用。没想到，层层加码的他赶上了好形势，赚到了高达七位数的第一桶金。这笔钱到手之后，他继续开足马力往前冲，同时，他也开始代客理财，降低自己的业务风险。短短三年，他身价过千万，并且在继续做大蛋糕的路上狂奔不止。

楚龙得连着中十次双色球头奖，才能赶得上王同学的身价，对方给他出的致富主意，他能不理不睬，无动于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