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08）不学无术

读通鉴（108）不学无术

注：汉朝的皇帝所行，很多会成为后面太子之师教学生的必修内容，而很多大臣则从汉史来猜测皇帝不同时期的想法，霍光死后，朝中就形成了打土豪的圈子，就有一些人想在势力转换的过程中获取利益，魏相带了头，当了丞相。一些人看到有机可乘，都上密奏。霍家自己也非常不安，导致了霍氏的灭亡。

班固对霍光的评价是四个字：

不学无术。

廷尉史巨鹿路温舒上书曰：臣闻齐有公子无知（叛乱）之祸而桓公以兴，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太宗。繇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夫继变乱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无嗣，昌邑淫乱，乃皇天所以开至圣也。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统，涤烦文，除民疾，以应天意。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逼，以刻薄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导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余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北痛之辞也。唯陛下省法制，宽刑罚，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皇上赞赏他的建言。

十二月，下诏说："现在，官吏用法巧文寖深，是朕之不德也。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今遣廷史与郡鞠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尉平，秩六百石，员四人。其务平之，以称朕意！"于是每季秋后请谳时，皇上常幸宣室，斋居而决事，狱刑号为平矣。

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说："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政衰听怠，则廷平将召权而为乱首矣。"

注：人都有一种冲动，希望把一件事化繁为简，中国的吏治，有时松，有时紧，秦法密而严，汉高祖宽之，到了汉武帝时，又复深刻，为何如此？大家都认为有了法律就会一劳永逸，把一个事情事后制定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能解决之后所有的问题。实际上社会治理就是复杂的，变化的，商鞅的法对吗？如果不对为什么秦国能大治？但后世一直说这不好那不好，因为到秦国统一之后，国家形势发生变化，没有一个有能力的大才能根据新的形势，修改法律，适应变化，加上秦二世是个愚蠢白痴，秦法就成了一个恶的代名词。郑昌认为要用法律的形式把这件事规定下来，这建议相当于变法，不过这是渐变，而商鞅当年是急变。

昭帝时，匈奴使四千骑兵屯田车师。及五将军出击匈奴，车师屯田的匈奴骑兵也惊吓而去，车师才恢复与汉相通；匈奴因此大怒，召车师太子军宿，欲以为质。军宿，焉耆外孙，不欲为质匈奴，逃亡而奔走焉耆，车师王更立儿子乌贵为太子。等到乌贵立为王，与匈奴结婚姻，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

这一年，侍郎会稽郑吉与校尉司马憙，带领免刑罪人屯田于渠犁，积谷，发城郭诸国兵万余人与所带出去的屯田战士千五百人共击车师，击破；车师王请降。匈奴发兵攻车师；郑吉、司马憙引兵北面迎击，匈奴兵不敢前进。郑吉、司马憙即留一候与卒二十人留守监车师王，郑吉等引兵归渠犁。车师王恐怕匈奴兵复至而见杀，乃轻骑奔乌孙。郑吉即迎其妻子，传送长安。匈奴更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收其余民东徙，不敢居故地；而郑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前往屯田车师故地以实之。

皇上自初即位，数遣使者寻求外婆家族；因为过了很长时间，多似类而非是。这一年，求得外祖母王媪，以及媪所生男无故、武。皇上赐无故、武爵关内侯。旬日间，赏赐以巨万计。

地節四年（乙卯，公元前66年）

春，二月，皇帝赐外祖母号为博平君；封舅无故为平昌侯，武为乐昌侯。

夏，五月，山阳、济阴雹如鸡子，深二尺五寸，击杀二十余人，飞鸟皆死。

宣帝下诏："自今子有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治。"

立广川惠王的孙子刘文为广川王。

霍显及霍禹、霍山、霍云自见日侵削，数相对啼泣自怨。霍山说："今丞相用事，县官信之，尽变易大将军时法令，发扬大将军过失。又，诸儒生多贫人所生，远客饥寒，喜妄说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常嫉之如仇雠，今陛下好与诸儒生语，人人自书对事，多言我家者。尝有上书言我家昆弟骄恣，其言绝痛；霍山屏绝不奏。后上书者开始换手段，尽奏封事，辄使中书令出取之，不关尚书，越来越不信我们。又闻民间讙言『霍氏毒杀许皇后』，宁有是邪？"霍显惊恐着急，即具以实情告诉霍禹、霍山、霍云。霍禹、霍山、霍云大惊："如是，何不早告禹等！县官离散、斥逐诸婿，一定是这个原因。此等大事，诛罚不小，柰何？"于是开始有邪谋了。

注：一个阶层瞧不起另外的阶层，这是社会的常态，我们看到罗永浩的死忠粉瞧不起做淘宝，做微商的，曾经有粉丝在我的微博里泼口大骂我们这些电商人很蠢。

霍家自己的出身并不好，霍去病是个私生子，幸由舅舅卫青带大的，而卫青本是养马的奴，因为卫子夫被汉武帝而重用，建立了不朽战功，卫家兴带动了霍家兴，霍光则是霍去病带到京城的。但霍光在位时间太长，霍家的权势高到家奴都能逼朝廷的官员下跪认错，霍光就瞧不起土财主了。历史上太多这样瞧不起的案例，我遇到了相当多的电商人也瞧不起土老板，两个不同的世界没有共同的价值观，没有办法聊到一起去。然而土老板有他们的世界，老蒋就是被他所瞧不起的土共给干翻的，而霍家也一样，他们面临的这些底层的士层，却是最会见风使舵，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一群人。霍家这阶段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告密，因为大家都想借这个垫脚石上位。

霍云舅舅李竟有个好朋友张赦，见霍云家卒卒，谓李竟说："今丞相与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诛此两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

长安男子张章告发张赦，事发下廷尉审理、执金吾等查纠，捕张赦等。后皇帝下诏，停止勿捕。霍山等愈加惊恐，相互说："此县官重太后，故不究竟其事。然而恶端已见，久之犹发，发即灭族了，不如先反罢。"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皆曰："无处相避！"

正赶上李竟坐与诸侯王私下交通，辞语及霍氏，有诏："霍云、霍山不宜宿卫，免职归第。"

山阳太守张敞上密封事说："臣闻公子季友有功于鲁，赵衰有功于晋，田完有功于齐，皆畴其庸，延及子孙。终后田氏篡齐，赵氏分晋，季氏颛鲁。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讥世卿最甚。乃者大将军决大计，安宗庙，定天下，功亦不细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将军辅政二十年，海内之命断于掌握。方其隆盛时，感动天地，侵迫阴阳。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宠故大将军以报功德足矣。间者辅臣颛政，贵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请罢霍氏三侯皆就第；及卫将军张安世，宜赐几杖归休，时存问召见，以列侯为天子师。』明诏以恩不听，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之，天下必以陛下为不忘功德而朝臣为知礼，霍氏世世无所患苦。今朝廷不闻直声，而令明诏自亲其文，非策之得者也。今两侯已出，人情不相远，以臣心度之，大司马及其枝属必有畏惧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计也。臣敞愿于广朝白发其端，直守远郡，其路无由。唯陛下省察！"

皇上特别认可他的话，然而也没有召见。

霍禹、霍山等家数有妖怪，举家忧愁。霍山说："丞相擅减宗庙羔、菟、鼃，可以此定其罪！"谋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因废天子而立霍禹。约定，未发，霍云拜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等到所谋之事被查发觉，秋，七月，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霍显、霍禹、邓广汉等捕得；霍禹腰斩，霍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十家。太仆杜延年以霍氏旧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废，处昭台宫。

乙丑，下诏封告发霍氏反谋者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皆为列侯。杨恽，丞相杨敞儿子；金安上，车骑将军金日磾弟弟所生儿子；史高，史良娣兄长之子。

当初，霍氏一族骄纵奢侈，茂陵徐生说："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逊则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众必害之。霍氏秉权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

于是上疏说："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之，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被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有人为徐生上书说："臣闻客有过主者，见其灶直突，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余各以功次坐，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乡使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亡人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请之。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乡使徐福所说得行，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臣无逆乱诛灭之败。往事既已，而徐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贵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发灼烂之右！"皇上乃赐徐福帛十匹，后以为郎。

皇帝初立时，谒见高庙，大将军霍光骖乘，皇上内心十分忌惮，若有芒刺在背。后来车骑将军张安世代替霍光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等霍光身死而宗族竟诛灭，故俗传霍氏之祸萌于骖乘。后十二年，霍后复徙云林馆，于是自杀。

班固赞曰：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霍光不学无术，暗于大理；暗地里将妻子邪谋隐瞒下来，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才三年，宗族诛夷，哀哉！

臣光曰：霍光之辅汉室，可谓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执之，久而不归，鲜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诈，固可以亲政矣。况孝宣十九即位，聪明刚毅，知民疾苦，而霍光久专大柄，不知避去，多置私党，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愤于上，吏民积怨于下，切齿侧目，待时而发，其得免于身幸矣，况子孙以骄侈趣之哉！虽然，向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使之食大县，奉朝请，亦足以报盛德矣；乃复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事丛衅积，更加裁夺，遂至怨惧以生邪谋，岂徒霍氏之自祸哉？亦孝宣酝酿以成之也。昔鬭椒作乱于楚，庄王灭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为子文无后，何以劝善。夫以显、禹、云、山之罪，虽应夷灭，而光之忠勋不可不祀；遂使家无噍类，孝宣亦少恩哉！

注：霍氏一族被灭，后世为此评论的人特别多，大家对于灭这一族并没有太多的疑问，问题反而在霍光可不可以避免霍氏被灭的大祸上？班固认为霍光是不学无术，司马温公认为霍光是久执权柄而不知归政。

王夫之说：霍光之祸，萌于骖乘。司马温公曰：“光久专大柄，不知避去。”固也。虽然，骖乘于初谒高庙之时，非归政之日也，而祸已伏。虽避去，且有疑其谖者。而谗贼间起，同朝离贰，子弟不谨，窦融所以不免，而奚救于祸？夫骖乘之始，宣帝之疑畏，胡为而使然邪？张安世亦参与于废立，而宣帝亡猜。无他，声音笑貌之间，神若相逼，而光不知，帝亦情夺意动而不知所以然也。子夏问孝，子曰：“色难。”岂徒子之于父母哉。上之使民，朋友之相结，宾主之相酬，言未宣，事未接，而早有以移民之情。惟神与气，不可强制之俄顷而获人心者也。诗云：“温温恭人，惟德之基。”德之用大矣，而温恭为之基。温恭者，仁之荣也，仁荣内达而德资以行，岂浅鲜哉！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非便辟之谓也。其气静者，貌不期而恭；其量远者，色不期而温。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宽以居之，仁以守之，学问以养之，然后和气中涵而英华外顺。呜呼！此岂霍光之所及哉！立震世之功名，以社稷为己任，恃其气以行其志，志气动而猝无以持，非必骄而神已溢，是以君子难言之也。

王夫之认为霍光本身就是缺少涵养，这段写得多，其实和班固的意思差不多，就是不学无术！

九月，诏减天下盐价。又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若饥寒瘐死者，所坐县、名、爵、里，丞相、御史课殿最以闻。

十二月，清河王刘年坐内乱废，迁房陵。

是岁，北海太守庐江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京为大司农，勃海太守龚遂入京为水衡都尉。先是，勃海左右郡年岁饥荒，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皇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故昌邑郎中令龚遂，皇上拜为勃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勃海，息其盗贼？"

龚遂对答说："海濒遐远，不霑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战胜这些老百姓，还是让他们安定下来？"

皇上说："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

龚遂说："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皇上同意，加赐黄金赠遣其上任。乘传至勃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迎。龚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鉏、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贼。"龚遂单车独行至府。盗贼闻龚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钩、鉏，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龚遂于是开仓廪借予贫民，选用良吏尉安牧养焉。龚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各以人口率种树畜养。令民按人口种一榆树，百本，五十本葱，一畦韭；家三母彘，五鸡。畜，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

乌孙公主女为龟兹王绛宾夫人。绛宾上书言："得尚汉外孙，愿与公主女俱入朝。"

注：霍氏被灭，整个霍光掌权的一个时代就过去了，汉武帝在位时间长，而霍光完全继承了汉武帝的大多数政策，使得政策延续，在他手里匈奴几乎失去战力，国家各种人才也不停会涌现而出。霍光执政，国家是发展的，20年的政权稳定，同时也能选出了刘病已，使政权平稳过渡，这种功劳就已经相当大，只可惜其不学经术，对子弟的管教也失之于学，这使子弟骄纵。最糟糕的是他有一个浅智贪婪的老婆霍显，一个女人败三代，霍显给霍家带来的祸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