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疆臣刘树堂(上)

晚清疆臣刘树堂

桂云峰

微信版第892期

刘树堂(1830—1903),字景韩,号仲良,生于云南永昌府保山县,监生。以军功保荐,历任署直隶清河道、署天津道、江苏分巡盐法江宁道、江苏按察使、福建布政使、浙江布政使、河南布政使、河南巡抚、署河东河道总督、浙江巡抚。因其祖上系清初由宣城游幕云南,光绪十九年(1893)6月,时任浙江布政使刘树堂上奏朝廷,申请将籍贯改回宣城,因此是晚清宣城少有的封疆大吏。刘树堂砥砺下僚多年,中年得以权篆地方,擅军务、精河务、通经济,在晚清政坛有实业兴国思想及抵制外侮的精神。其人才情颇高,诗画兼优,尤工书,有《师竹轩诗集》《滇南书画录》及摹本《双清堂石刻》等作品存世。

图为浙江兰亭刘树堂题写的“尽得风流”匾

01

生于仕宦之门,联姻亓官之后

刘树堂之父刘元绩(?—1876),字鉴水,道光十四年(1834)举人。初授甘肃平罗知县,再转平凉碾北知县。咸丰元年,因承审雍沙番案不利,刘元绩与甘肃总督琦善等多位官员一同落职下狱。咸丰二年(1852)4月,经大学士、刑部与军机处查明刘元绩与知府桂昌等数位官员“承审仅只数日,并未随同定案”。不久,刘元绩被平反昭雪,官复原职。咸丰十一年,刘元绩被任命为甘肃礼县知县。

同治元年(1862)冬,陕西,烧杀抢劫,挑起严重的回汉对立,史称“陕回窜甘”。当时回兵号称有十万之众,一时席卷陕甘数郡,声势蔚为浩大。为了应对西北各地蜂拥而起的,刘元绩在礼县县城主持修筑了醮台,以作警戒之用。同治二年(1863)2月,宁远回民头目张满喇入礼县东部盐官镇,并联络东西8堡。3月,张满喇等攻陷礼县铁集寨,刘元绩率民团与张满喇激战于长道镇,官兵惨败,刘元绩坐罪被免①。

同治三年春,刘元绩再度起复,补授为秦安知县。面对陕回的南下袭扰,刘元绩的职责除了守土,还要供亿朝廷西征军粮草,并协同多隆阿部下陕西提督雷正绾、甘肃提督陶茂林共同围剿回兵。8月,秦安被回兵所围,而此时雷、陶两军始由平凉进剿弓门镇、张家川,直到11月,两军前锋才抵达盐官镇回兵据点。而此时的刘元绩,已经在兵饷交绌的情况下组织军民在秦安撄城固守了70多天。

十万之众麋集秦安境内,大战一触即发,小城顿时人心惶惶。面对不利的局面,刘元绩亲访三帅,并约法三章:驻军凌虐乡民,请以军法从事;如糗粮不备,唯元绩是问。由于纪律严明,军民合力,回乱最终被彻底剿灭。同年12月,因为守土有功,解运粮饷得力,刘元绩晋升为同知衔并许带蓝翎②。刘元绩共三辅秦安,同治五年被议革职后不久即复职,任期一直到同治十二年(1873)夏因病致仕。

刘树堂之妻孔祥淑(1847—1886),字齐贤,山东曲阜孔氏74代孙孔蔼亭之女。6岁随兄弟师从袁石斋,7岁有过人之语,10岁随父到河南开归道任上。不久,孔蔼亭丁忧,回家居丧。服阙后,于咸丰十一年(1861)量移云南迤东道,当时孔祥淑只有15岁。

然而就在孔蔼亭举家南迁刚走到关中,得知了云南、四川边境的大关县爆发了蓝大顺农民起义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孔家再举家往南已经不合时宜。孔蔼亭最终决定自己单骑赴任,将家眷安排在其叔祖、陕西武功县令孔泾石衙内。

在武功县,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的孔祥淑受到了曾叔祖泾石公的悉心教育,除了修己御众之道,孔祥淑尤其在诗文方面进益飞快。滇南局势稳定后,孔祥淑随即同家人入川黔游学,五年之间得江山之助而诗学大进。

同治九年3月(1870),刘树堂迎娶了大家闺秀孔祥淑,这一年孔24岁,刘40岁。此时的刘树堂,仍然只是直隶首府保定的一名候补官员,“家计窘甚”,但孔祥淑并不因此而抱怨。她认为做持家女人,开支用度应该该减的减该汰的汰,“做女人要脱女人气”,她甚至不惜典当自己的妆奁用来偿还借贷。

光绪十二年夏8月,孔祥淑去世,年仅40岁。刘树堂叹息她“明大义,顾大局”“天性纯厚,孜孜为善”③。刘树堂辑孔祥淑诗作八十余首,后来编成《韵香阁诗草》一部流传于世。

02

权篆直隶两道,廓清理教实质

保山位属云南迤西道,文化及科举相对落后。因科场不利,弱冠之后的刘树堂游学川、黔、湘、鄂各地,后辗转于京城,为权臣肃顺所识,为“肃门十四子”之一。辛酉政变,肃顺等人被西太后处死后,其门人纷纷转投他人。当时,太平天国战争还没有结束而捻军复起,刘树堂毅然弃笔从戎,投身曾国藩幕下。同治元年(1860)始,刘树堂在黄河以北(河阳)湘军军营中襄办军务,时间达三年之久,不久就因功被保荐为候补官员。正如他在诗中写道“就征参帷幄,刁斗靖京畿”“云我久从征,三岁志不移”。

同治八年(1869)7月,曾国藩在写给李鸿裔的书札中写道“刘树堂在候补各员中独觉书味盎然。三月中委办海运,顷间回省,呈出手记各务,事理亦尚通达,将来或可陶成令器”④。曾国藩以善于识人著称,但他评论下属一向惜墨如金,而对于刘树堂,却觉得他“书味盎然”,且老成练达,表现出有意栽培之心。

刘树堂书法

同治九年(1870)8月天津教案之后,李鸿章接替曾国藩出任直隶总督。当时李鸿章在直隶大办洋务,刘树堂因才干出众被任命为直隶练饷局总办。光绪二年11月,有御史弹劾刘树堂丁忧之后仍留局差,并照常宴会,实属“钻营差事”“忘亲逗遛”“有玷官箴”。直隶总督李鸿章因此上奏朝廷:刘树堂原籍云南,因贼匪梗道,呈请在直(直隶)庐墓,不必扶柩南归。

光绪五年(1879)春,刘树堂首署直隶清河道,当时他的行馆设在西淀一带。此年夏天,洪水泛滥,燕南一带几成泽国。他在诗中叹道:“春到燕南十二桥,青青柳色画难描,哪知翠柏经霜后,也向长堤学折腰。”由于筹赈议堵成效甚微,他深感自己“愧无裨补”,面对灾民“更有哀鸿何处宿,横塘花里一灯明”的惨景,他深深自责,体现了为政者关心民生的情怀⑤。

光绪九年(1883)3月,刘树堂再署直隶天津道。这年年初,“在理教”在京城前门外公所举办摆斋等活动,御史李璲上奏请求朝廷查办。李鸿章接到军机处寄来的密谕,立即传唤署理天津道刘树堂等人来到署中,要求其不动声色,严切查访。

经查,天津一带很早就有在理教传播,“以戒人吸烟饮酒为事”,其主因是从海外输入的鸦片“足以致病戕生”。刘树堂报称,天津入教信徒多数“皆有身家恒业”,并非惯于斗殴滋事的无业流民。该教虽然“信之者众”,组织却很松散。更重要的是,在理教并无“妖言邪术、踪迹诡秘、诱惑愚民情事”,与朝廷明令查禁的“邪教”有区别,因此刘树堂认为:理教“实与白莲等教聚众为非者迥然不同”。李鸿章接到天津地方禀报后,即上奏“免其拿办”。李、刘之举,表明清廷默认了在理教的合法性,使得在理教一举成为盛行全国的大教派,并使得该教更加趋向于社会公益及社会救济,对维护晚清社会稳定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刘树堂署直隶天津道后,妻子孔祥淑随夫同行。此年秋,洪水泛滥,直隶、山东、河南三省大水汇聚天津,而天津又无堤可防。在这种情况下,孔祥淑“出蓄以给”,购料护堤。这年冬天,饥民四起,天津粥厂人满为患,有人劝刘树堂“远而止之,择而收之”,但孔祥淑却向刘树堂建议“增场便果”,结果救活了无数贫苦的百姓。同年9月,刘树堂结束署任,这时朝廷所拨付的赈灾款剩余尚巨。按照晚清惯例,刘树堂可以将这笔巨款视为自己的报酬据为己有,但孔祥淑执意将所有余款留给后任,天津的孤儿寡母们因此多有得益。

光绪十年(1884)6月,内阁学士徐致祥上奏,保荐推举署天津道刘树堂才德卓异。当时,由于直隶清河道史克宽修河不善,玩视民瘼,被太常寺卿徐树铭弹劾,刘树堂得以再署直隶清河道⑥。

在第二次清河之任上,他千方百计筹集资金,兴修水利,政声颇著。清河之任结束后,刘树堂离开直隶,转任江苏分巡盐法江宁道。光绪十五年4月,江苏按察使陈钦铭因病去职,刘树堂如愿升任江苏按察使。光绪十六年2月,刘树堂再升福建布政使。

03

八闽重教,钱塘兴文

身为福建布政使,刘树堂在福建的一年多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施政机会。而当他离开福建转往浙江时,福建籍的仕子们却纷纷向他写信表示感谢之情,有的甚至把他列在曾经在福建主政的河南人张伯行、湖南湘阴人左宗棠、江苏宝应人王凯泰之后,不仅有“造士心同张清恪”“湘阴宝应后推公”和“孰与文襄抗后尘”,甚至还有“公去民失乳,失乳慎勿啼”诸如此类的盛赞。倒是他的一个学生张翔,相对客观地从侧面道出了刘树堂在福建一年多的雪泥鸿爪。

比如刘树堂在福建广建学舍,为书院学生们增加膏火(灯油),张翔诗赞“口碑已许诸生颂”;筹划考官及佐官们举行一个月一次的考试,有“心版偏教下吏铭”一句;建立织布局,张翔有“比户机丝敦织素”之记;广建育婴堂(福建育婴堂数字仅次于江苏、浙江、江西、湖南),有“多方苍赤赖垂青”之颂。

当然,对于他的学生来说,主要是感恩于刘树堂的爱才之心栽培之意,“公门多种桃与李”“成均就教正谊,月课蒙取超等”,所以张翔发自肺腑地恭维了一下老师“薇红匝地护棠阴”“经济应追左(左宗棠)与岑(岑毓英)”。自己尚未取得功名,希望日后能得到座师的提携,这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时期,是刘树堂人生和官场的上升期。十数年砥砺于下僚,几次权篆府道,使他对官场洞若观火。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结交权臣及阁僚,并谋求更好的机会和职位,这也是他最终能跻身一品大员的重要原因。

敷文书院

敷文书院是明末清初以来杭州规模最大、影响最广、历时最长的书院,与紫阳书院、崇文书院、诂经精舍并称杭州四大书院。咸丰十一年,敷文书院最终毁于战火。到了光绪年间,敷文书院依旧荒凉不堪,加上万松岭一带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不要说在那里办学,“日用所需,动行窒碍”,连在那里生活都非常不便。

光绪十七年6月,刘树堂由福建转任浙江布政使。在浙江,刘树堂依然延续了他在福建对文化教育的关注度。为了重建敷文书院,当时的浙江巡抚崧骏已经筹备了一年多。刘树堂到浙江后,襄助巡抚重点实施异地重建书院工程。光绪十八年4月,刘树堂在杭州葵巷找到沈姓乡绅,以时价买下沈家房屋,并修葺装修一新,作为新的敷文书院。当时光绪帝闻讯,欣然御赐“敷文讲学之庐”匾额,刘树堂事后也书写了《新建敷文讲学之庐记》,并详细记录了敷文书院从万松岭迁到葵巷的经过。

(作者系宣城市香兴食品公司销售经理,市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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