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祈儿》第八十四章 泪与悔
第八十四章
泪与悔
丁离正将冰之力散出为祈儿驱热，银针刺入的瞬间，指尖与银针结了冰霜，一股寒流顺着银针涌入了祈儿的手中。
祈儿浑身一颤。
周围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原。
她的手里握着的不是银针，而是一柄金色长剑。那柄剑前端没入在一个人的胸膛里。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在轻声说着什么，她听不懂，只觉得胸口撕裂般地痛着。
她慢慢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也有一柄长剑……
“啊！”
祈儿一下坐起来，周围从白色雪原又变成了幽暗的洞里。
一边奇怪着那个梦，一边纳闷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潭边。她抓过放在潭边的衣裳穿上，这才疑惑地回过头看向水潭里。
这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丁离上半身伏在潭边，紧合着双目，鲜血从身上各处涌出。
祈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急忙跑到潭边，试图把神志已经昏迷的丁离拉上岸。可她力气太小，被她一拉，丁离不但没有上来，反而让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渐渐滑离了潭边，迅速沉入了水下。
看着他消失在水中，一圈一圈的水波在血染红的水面慢慢散去。
祈儿失声尖叫起来。
一个身影飞纵入洞内，祈儿看到是冰篁到来，哭着指着水潭。
“丁离，丁离他沉下去了！快救他！”
冰篁不及多问，纵身跃入潭里，潜入水下救人。祈儿站在岸边，望着潭水不停哭着，恐惧和疑惑让她浑身发抖。
终于，冰篁从黑黝黝的潭水里冒出了头。
他把丁离拖上岸，祈儿不敢靠近，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
冰篁把奄奄一息的丁离放在地上，飞快地点了丁离身上的各处穴道止血。在仔细查看伤情后，冰篁拉过丁离的长衫裹在他身上。
冰篁捏着那枚银针，抬起头瞪着蹲在一旁哭泣的祈儿：“这是什么？”
祈儿抹了半天眼泪，才看清楚他拿的是什么。她畏缩了一下，嗫嚅着说：“这是……这是……残冰给我的……”
“你为什么要对丁离下这样的毒手！”
“我没有要害死丁离的！”祈儿喊，“残冰说用这个刺了，丁离最多会武功尽失，我真的没有想杀他！”
“武功尽失！”冰篁吼道，“死了当然武功尽失！你这个蠢丫头！要不是丁离把你当成宝，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顿！”
祈儿哑口无言。
冰篁把丁离的手腕抓住，拧眉把了一会儿脉，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对啊，怎么会这样……”
祈儿发抖：“是不是……他……他救不活了？”
冰篁放下丁离的手，又一把抓住祈儿的手腕把脉。眉拧得越来越紧。
他忽然说道：“丫头，你给我说实话！你和丁离是不是根本没有行夫妻之礼？”
祈儿正为丁离半死不活的样子担心得要命，忽然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禁有点发懵。
诺诺地问：“什，什么是行夫妻之礼？”
冰篁也顾不得许多，直截了当说道：“你和丁离是不是真正的夫妻？他有没有碰过你的身子？”
祈儿再傻也听明白了。
她红着脸摇头。
虽然一直记得丁离的叮嘱，但此刻丁离成了这个模样，而冰篁的表情极为严肃，不敢隐瞒了。
冰篁低头对着昏迷的丁离大吼：“你这个大笨蛋！傻瓜！明明说好的，你为何非得这样一意孤行呢！要了这个丫头会死吗，把自己弄成这样你高兴了吧！”
祈儿不懂他在气什么。
冰篁气鼓鼓地背起丁离回落叶小筑。
他平时假扮娇柔，其实是个力气很大的人。瓦努娜和秦岳看到丁离浑身是血的模样骇了一大跳，急忙烧热水、找纱布和外伤药。
用白纱布把丁离身上的各处伤口包好，又给他灌下一瓶药，见他呼吸平稳，冰篁才放下心来。
他拖着祈儿到了屋外，问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祈儿抽抽搭搭、简明扼要地说了前前后后的事情。
听到祈儿说丁离想害死自己夺取火之力时，冰篁一脚踢在树上。
祈儿吓一跳。
他怒冲冲地瞪着她：“所以你不听他的话，却相信残冰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平时他总是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模样，此刻却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最后那句，祈儿听得浑身一颤。
冰篁压住了火气，问道：“你可知今天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祈儿躲在树后摇了摇头。
“残冰给你银针，根本不是为了帮你。丁离的冰之力在你用银针刺入时，会为了保护丁离而集中攻击你。你的火之力又会为了保护你而反击向他。这是让你们自相残杀，同归于尽的狠毒招数！”
祈儿眼泪滑出来：“我，我并不知道会这样啊！”
“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丁离那个性子，本就是有苦自己受，不肯跟人说的！”冰篁咬牙切齿道，“本来我告诉过他，要消除你的火之力，只要和你做了真正的夫妻，便能使得冰火相互交融，避免在抽离火之力的过程中遭遇反噬！可丁离嘴上答应，却是阳奉阴违，不按我说的去做！”
祈儿想起丁离一再嘱咐自己，不能泄露这个秘密约定。
原来是有这样的顾虑。
祈儿不禁哭得更厉害。她抽抽噎噎地把自己在洞房花烛夜对丁离的请求说了，替丁离辩解。
听了祈儿的一席话，冰篁忍不住长叹。
“小丫头，只因为你不能接受他，他便承担了一切危险，这个世上还有比丁离更爱惜你的人么！”
“可他……可他杀了春回姐姐，还抢走了她的力量！”祈儿给自己找个理由。
冰篁苦笑。
“丁离这样心疼你，爱护你，你竟然还要误解他？你可知道，如果非火族女子的人想夺取火之力，必然要受到它的反噬，那火之力的反噬是极恐怖的，如果丁离在百丈冰崖上是用夺取的方法，他至少得丢掉大半条命！但那年他带着你从大雪山回来，没有任何被反噬的模样，所以我相信他没有强夺你姐姐的火之力！你的爹娘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信任丁离，并把你交给他！”
祈儿额头抵在树干上抽泣：“可是我亲眼看到了他杀死姐姐的模样，那么冷酷，那么无情，真的好可怕！”
“你亲眼见到？”
“水寒哥哥用窥心术，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的！”
“盲人摸象、各有不同，有时候同样一件事在几个人眼里看到的却并不一样，你信任自己的眼睛却不信任丁离的心……这我不怪你。”冰篁叹息，“我很了解丁离，他对春回的爱不比任何人少，怎么可能会杀她呢？”
祈儿低头不说话。
“……当年他带着你从百丈冰崖回来，有半年的时间不言不语，整个人几乎崩溃……是因为要照顾年幼又被心火折磨的你，他才挣扎着振作了精神……今天之所以会伤得这么严重，他为了化解你被炎流焚心之苦，散了自己的真气，用全部的冰之力为你护体才会被火之力伤了全身经脉！”
冰篁的每一句话都好似重锤一样击打在祈儿的心上。
“这世上谁都可以误解丁离，唯独你，被他疼惜，视如珍宝的你，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你，不能那样对他！”
指着祈儿的鼻子说完这些，冰篁转身走了。
祈儿一个人抱着树干站着，想了很久。
这大半年来和丁离日夜的相处，他的温柔、体贴，一点一滴浮上心头。眼泪便好像断线的珠子一样。
瓦努娜见祈儿又在看着丁离无声抽泣，便过来拉她去吃饭。
祈儿不肯离开，瓦努娜硬拉着她到了饭厅。瓦努娜把饭递给祈儿，后者接过来，慢慢吃着，不时抽噎一下。
秦岳挠挠头，绞尽脑汁地劝解祈儿：“丁离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相信他很快就会好的，你别担心！”
瓦努娜也帮忙劝：“是呀是呀，丁叔叔虽然伤了很严重，流了那么多的血，不过师傅治外伤最拿手了，你放心——”
听到血，祈儿哭得更厉害了。
秦岳慌了手脚，似乎恨不得拿饭勺去砸瓦努娜的头。见祈儿还是不住地哭，瓦努娜急了，一拍桌子。
“够了！”
祈儿吓得噎住。
瓦努娜急忙给她拍背，秦岳赶紧倒茶水。
喝了茶水，祈儿缓过劲来，泪汪汪地看瓦努娜：“对不起，我只会哭……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瓦努娜把拍桌子的那只手藏在身后，无奈地讪笑：“不是啦！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哭，就是哭塌了天也没用啊！”
祈儿垂头不语。
瓦努娜疑惑道：“奇怪啊，师傅说丁叔叔是为你治病，为什么他会被你打伤呢？你不是不会武功的吗？”
秦岳也很不解。
祈儿软软地趴在桌子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丁离想害我，所以和他作对……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丁谷主会害你？”
瓦努娜和秦岳齐声问。
他们罕见地默契，同时斜眼看祈儿，觉得不可思议。
“都是我的错……”祈儿已经哭不出来，望着剩了大半碗的米饭出神。
忽然觉得悲哀。
自己一直说相信丁离，却一再的被别人的话语动摇。
瓦努娜皱眉：“我从小就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听别人的话只会被骗得团团转！”
一语惊醒梦中人。
祈儿盯着瓦努娜看了半晌，丢下二人，跑了出去。瓦努娜有点呆：“那个……我说错什么了吗？”
“谁知道！”秦岳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