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戏剧结构，制造网状悬念：多重叙事视角下的《呼啸山庄》

艾米莉·勃朗特一生只写过一本小说——《呼啸山庄》，而这唯一的一部小说却让她在英国文学史上名垂史册。《呼啸山庄》出版后一直被认为是英国文学史上一部“最奇特的小说”，小说以隐蔽的多重叙述视角描绘了一幅畸形社会的生活画面，勾勒了被这个畸形社会扭曲了的人性及其造成的种种可怖的事件。

在这部作品中，作者突破传统的叙事手法，叙述富于跳跃性、戏剧性，使作品理解起来比较困难，所以曾被评论家指责为“乱七八糟、拼拼凑凑、不成体统”的作品。然而这种将传统艺术手法与现代创新技巧相结合的叙事正是作者的匠心独具之所在。正是这种精心的布局、超前的表现手法，使作品更富有悬念，表现了作品戏剧性的结构和丰富深邃的意蕴，体现了小说的魅力和价值。

叙事视角及艺术功能

叙述视角是决定叙事话语特征的一个重要因素，它决定着叙述者和故事中的人物从什么角度来展开作品，因为虚构世界中的事件不可避免地要通过某种角度呈现给读者。不同的视角模式在很大程度上会改变叙事作品文本的表现形态，而且人物越多，视角转换越频繁，文本的形式和意义就越丰富。

叙事视角在作者和读者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作者通过独特的视角把他所体验到的故事情境转化为语言叙事情境，而读者通过这种特别的叙述方式产生共鸣，使作者的情感体验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得到实现。按照热拉尔?热奈特的划分，小说的叙事视角包括非聚焦叙事、外聚焦叙事和内聚焦叙事三种类型。

1.非聚焦叙事

非聚焦叙事，也称零度聚焦或全知视角，是小说创作常用的传统叙述形式，一般以第三人称为主。叙述者不直接出现在作品中，而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游离在情节以外，处于全知全能的地位，对作品中的人物、故事、场景等洞悉一切，自由随意地对故事情节及人物形象进行加工处理，随时对人物的思想及行为做出解释和评价。

对于人物众多，故事情节线索复杂或场面转换频繁的作品，只有用非聚焦型的全知全能视角的叙事方式才可能把各个局部有机地组织起来。

2．内聚焦叙事

内聚焦型叙事，也称限制叙事或限制视角，也是一种被广泛采用的叙事角度。叙事者不是置身局外，而是转移到作品中的某个或某几个人物身上，叙事者的叙述被限制在这某个或某几个人物的感知范围内，一般以第一人称为主。

这种叙事视角的承担者与作品中的人物的重合，有利于作品中的人物作为作者的代表直接抒情、议论和表露自己的情感，深入的刻画人物的心理活动。这种叙事模式能够拉近作者和读者的心理距离，可使读者产生身临其境的逼真感受，提高作品的可信度。

3．外聚焦叙事

外聚焦叙事，也称为纯客观叙事，在现代以前的小说中的使用较为少见。叙述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采取客观的态度，对故事和人物进行原生态的纯客观的叙述。

这种视角的叙事方式具备内聚焦型视角的真实性，容易让读者产生信任感，同时由于它原生态的表现形式，避免任何结论与倾向，解除了读者被迫接受结论的不快。但由于外聚焦型视角的叙述过于客观，可能造成叙述过于拘谨，以及拉大作品与读者之间的心理距离，因而缺乏非聚焦型视角所特有的自由和亲切感，尤其是不可能对人物心理活动进行深入揭示，这些是外聚焦型视角叙事方式的不足。

综上所述，三种类型的小说叙事视角表现出的艺术功能各有优劣，在具体使用时，作者可以根据作品的题材、内容和生活容量等灵活选择和运用，取长弃短、互为补充，以期获得最佳叙事效果。

《呼啸山庄》独特的多视角叙事

《呼啸山庄》叙事的独特之处在于作者与众不同地设置了两位主要叙述者，陌生房客洛克乌德先生和故事中的知情者和边缘人物丁耐莉。

两位叙述者的叙事统一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事角度，两个叙述者都具有双重身份，既是小说中的人物，参与事件中，又站在小说之外，作为游离于故事之外的边缘人物担任故事的叙述者，因而这部作品的叙事结合了内、外聚焦叙事的特点，既使读者产生身临其境的逼真感受，拉近作品与读者的距离，又增加了作品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此外，为了弥补叙述者视角的限制性，故事中的一些其他人物也参与叙事，形成了独特的多视角叙事。第一位叙述者洛克乌德作为画眉田庄的租户是一位外来人，对呼啸山庄与画眉田庄的历史和现状一无所知，他以一个陌生人的视角好奇地打探呼啸山庄的故事。这时，丁耐莉(先是呼啸山庄的女佣，后成为画眉田庄女管家)既充当小说中的人物，目睹见证了主人公希克厉和凯瑟琳惊世骇俗的爱情和希克厉残忍疯狂的复仇过程，同时也成为了小说的叙述者，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叙述，忠实的讲述她的所见所闻。

多视角叙事的功能

1．构建戏剧性结构

艾米莉别出心裁地在小说中采用了戏剧性结构。作者选择使用顺叙和倒叙两种时间顺序对故事进行描述，以洛克乌德对呼啸山庄的两次造访为故事的切入点，避免了平铺直叙。

丁耐莉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忠实地叙述她作为故事的参与者的所见所闻，而没有揭示其他人物的内心世界，但在叙述中也偶尔加入自己的感想与议论。通过这种夹叙夹议的方式，叙述了主要的故事情节，同时她的某些议论又为后面情节的发展设下了伏笔，留下了悬念。

由于叙述视角的范围受到限制，作者巧妙地运用多重第一人称视角进行插叙和补叙，由卡瑟琳、希克厉伊莎贝拉、小凯茜等人参与叙述，多视角、多层次地透析人物的内心世界，打破了单一的第一人称手法的局限，补足了丁耐莉的视野缺陷，既增加了作品的真实感，又扩大了描绘范围，使情节更加扑朔迷离，使故事更加完整丰满。

2．制造网状悬念

艾米莉完全利用一个局外人洛克乌德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惑，讲述了故事里的主要人物和情节。这些人物阴沉的性格，家庭里压抑的气氛以及人物间不同寻常的关系等等都给读者造成期待中的悬念，同时也引起了读者对这些人物的关注，抓住了读者的兴趣和注意力。

然后，作者通过不同阶段的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产生的大大小小的悬念，逐步铺开《呼啸山庄》的整个故事情节，并通过戏剧化的悬念手法来叙述故事的进展，引出了故事的全部，紧紧牵动读者的好奇心和阅读热情。

《呼啸山庄》中多视角叙事和独特的时空安排的叙事策略在维多利亚时代是一种全新的探索，这在某种程度上增大了小说的容量，使文本极具张力，充满魅力。艾米莉·勃朗特将传统艺术手法与现代创新技巧相结合，成就了《呼啸山庄》与众不同的叙事特征，使其成为辉煌的十九世纪英国小说中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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