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北京地铁的忧伤 》(上)

《穿透北京地铁的忧伤 》
发表于《神剑》杂志,曾被选入各个版本。

  那天下午本来与平素没有什么两样,生活还是像往日那样不咸不淡的,太阳也是不阴不阳的,天空的颜色还是半死不活的,风也没有改变它的骚味,一天到晚在城市里乱窜,像一个发情的女人。
  本来,那天下午我也可以像外面的一切一样,不紧不慢地消磨一整个下午。像过去那样把手从容地插在裤袋里,慢慢吞吞地上班,坐在办公室看一会报纸,聊一会天,然后不停地看表,议论某种社会现象,然后再和办公室的同事们亲切地说声拜拜,做一个鬼脸慢吞吞地回家去。可坏就坏在那天下午我不知为什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个女人把我带进了一条幽深而又漆黑的隧道里,那是一条充满了黑暗与骚味的隧道,各式各样的动物做着怪脸,在隧道里不停地奔跑,永远也停止不下来。我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她的手拉着我的手,传感着一些有关暧昧的情绪。我刚想为这种艳遇偷着笑一下,身边的那个女人却突然不见了,只见我站在两条无限延伸的铁道上,一个劲地随着那些动物们奔跑,我一边呼叫一边想停下来,但没有人理我,周围黑漆漆的,心脏在此时停止了运转,肌肉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
  我想这下完了。梦便从枕头下溜走,我醒了。在灵魂复归于自身的那一瞬,我突然想起了北京地铁,想起了北京地铁里那一天到晚都拥挤着的人群,那粗大的石柱,还有那些一双双在不停地行走的双脚……透过那密密的人群,穿过那哐当哐当的地铁声,我看到一个女人微笑而又忧伤地向我走来,把我带回了过去的日子。
  我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丹,她回过头来笑了一下,不过没有理我,径直走了。我想追她,但人群挤得我不能动弹,好像是在复兴门一带,人们都拥挤着穿过地铁,急急忙忙地要通过地铁去寻找着什么,根本没有人理会我的失恋,也根本没有人知道,在那冰冷的地铁里,还产生了一段缠绵的爱情故事。我不知道在北京的地铁里发生过多少这样的故事,但我知道自从有了我和丹的故事,北京的地铁就不再寂寞。是呀,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穿过北京地铁,从一站到另一站,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年四季,南来北往的人,不可能没有故事。我曾挤在人群中总想遇上点什么,结果还真的遇上了。
  我没有刻意地去遇上丹的意思。我相信那天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如果那天我不在北京,如果那天在北京时我是打的或者坐公汽,如果那天我进地铁晚了一步,我想我肯定会和丹交臂错过。当然,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假如,人生如果有那么多的假如,一切的故事便不再是故事。正是因为人生往往只有那么一次,所以我们在一生的际遇中才会那样,把一件区区的小事看作是惊心动魄。
  多少年后,我一直在想,假如我那一年没有遇见丹,我肯定还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不过也不能这样说,难道不遇上丹,我一辈子就像往日那样生活在空中楼阁里不成?但是那天傍晚我们还是遇上了。那天我刚陪着外地的一个朋友逛了故宫回来,要穿过地铁回到我们那所大院,那当然是一所部队的大院。我那时就在那里工作,那个大院里的人大都不穿军装上班,这正符合我的个性。我喜欢部队,也喜欢军装,却不喜欢穿着军装出去。在北京,这完全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遇上丹的那天我却正好穿着军装。生活总是有些巧合,如果我那天不穿军装,丹不一定会回过头来看我。
  陪了朋友们一天回来的我的确很累,所以走在地铁里没有任何精神。直到我从前门上了地铁,我还是一脸的旧社会。当我刚钻入地铁时,风便拍打着我的衣服,呼呼地从我耳边穿过。地铁口照例跪着一个要钱的中年人或者老年人,他们的面前照例是要放一个破旧的瓷缸的。按惯例我给了他二毛三毛或者五毛,以我现在的生活标准,我不可能超过这个数。所以多少次,我和同志们一起上街时,当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时,同志们便会说,看,我们的慈善家又在为立功捞资本了,你放心,我们下次一定投你一票。我的手往往这时便会在衣袋里僵一会,然后凭着感觉摸出一张钞票来,放在那个破旧的瓷缸里。
  那天我接着往前走,看到一大堆人挤在报摊前,卖有关时尚和生活之类的报纸。当然,在北京的地铁里,永远有着当下卖得最红的畅销书。所以我常想,如果一家报纸要统计书的销售情况,根本不必去问那些大书店,只到地铁里去问那些穿着蓝色的制服、脸上并没有太多热情的卖书人算了。她们提供的数字,绝对比书店里统计的准确。报纸的炒作无非是得了作者或者出版社的好处罢了。这些书,无论是正式渠道发行的,还是地下出版社提供的,以及那些没有经过审查就走私入京的港澳台版和新加坡版,在北京的地铁里都可以见到。比如说,在你不经意穿过地铁的时候,总是有人装作不小心地碰了一下你的胳膊,然后向你道歉,在你说没关系时,他看到你修养这么好,便向你推销他们的产品。他们的产品没有说明书,如果你有意,他们就神秘地向四周看看,然后从内衣里掏出一本书来,在你眼前晃一下。光是那封面,那提纲和内容简介,使你扫了一眼就引起了好奇的感觉。我之所以在这里 嗦地讲这些东西,是因为我在遇到丹的那一天就碰到了这样的事,而丹刚好又看见了我那种成熟的、对那些“地下革命者”不屑一顾的样子。所以,丹自然会注意到我了。说起来,我还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哪。
  那天我可能绅士般地耸了耸肩,也可能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卖书者就把书从手里缩回去了。从外表看,他不像是个没有钱的人,但也不像是个有钱人。不过,经济状况可能不是太差,因为他的腰里别着一个手机,最流行的那种。卖书人看到我脸上有了阶级斗争,转身便撞别人去了,
  我就怀着很疲惫的心情随随便便地钻进了一个车门。人群挤得连车厢也在扭动。男人与女人的气味都闻得清清楚楚。多少次我动机不纯地想到,如果是在地面上,男人与女人们离得这样近,拍成照片肯定要搞垮不少的家庭。
  我记得那天门关住时可能夹了一个人的手指,那是一个北京男人的手指,因为他进行国骂的时候带着一口纯正的京腔。那个北京人皱着眉头骂着——但是没有人理他。我自然也一样,我不喜欢听北京人骂的国粹,也不喜欢看他那种苦大仇深的样子,谁叫你在挤得不能再挤的时候还抢着上车呢?谁叫你上车时踩了一个老太太的脚连一声道歉也没有呢?所以,我听到他的叫声之前已经对他没有了好感,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脚舒服地插进去,但是这种幻想在那天没有实现,人群里挤得透不过气来,一种体臭的味道直冲鼻子,我几乎想呕吐。但是,我很快闻到了一种香味,这种香味很不纯正,因为它有些刺鼻。我抬头看到一个时髦的女孩子,她的头发染得一片金黄,让人想到在大洋彼岸的那些洋人;她的嘴唇涂得腥红,令人想到这张唇好像不是长在嘴上而是长在其他的什么地方。当她穿着一件低胸的真丝衣服,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以为我站在剧院里的舞台上。她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看着我的军装微笑。我可能也笑了一下,当然,肯定不太自然。我们面对面地站着,我几乎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可以看到她那隐约可见的胸在一起一伏地抖动的样子,当司机在猛地刹车时,她的前胸就碰到我的身上,她于是发出一阵微笑。我的心跳了起来,脸红了。我还不太习惯与一个异性离得这么近,于是我吃力地转过身去。
  这一转身,便在命中注定了我和丹的相遇。
  一年后,当我和丹已各自天涯时,我问自己,如果那天遇到的不是丹,我们还会相识,并有那么一大串故事吗?曾几何时,我从边疆来到这个首都城市,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我都在想自己是个人物。我在想,公民们呀,你们知道我是谁吧?我现在在代表一个大机关给上级送公文呀,我刚才见到了你们在电视上常常见到的那个大人物呀,我们还亲切地握了手呀,别看我现在每天出差只有八元的补助所以才挤在你们中间呀……
  每次我都要这样做出幻想。因为每次我匆匆忙忙地穿过地铁,看到从全国四面八方来到这里的人,在地铁里穿来穿去行色匆匆的时候,我都想,难道在北京地铁里,就没有一曲动人的故事吗?我根本没想到,这个故事,有一天会在我自己身上发生。也许,别人发生的故事,都被时光带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见证。我总不能堵在地铁口问他们吧?但是,通过这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来在我们过往的岁月中,曾经失落了许多不经意的瞬间,而那个瞬间,可以使人的生命在一刹那,发出生命中最耀眼的光芒。
  我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发现了丹。她当时睡着了,在靠近门的那一边,她的头正好倚在扶手上,而她的手里,拿的是北京那些白领阶层们常拿的《精品购物指南》。首先让我吃惊的是她的漂亮,一刹那犹如一颗子弹从我的心头穿过,让我感到了一种透骨的凉意,在全身散发开来。我说过那天我陪朋友一起逛街,身心俱累,但在那一瞬间,好像夏日的炎热里有一杯清茶,灌下去让我从头到脚有说不出的舒畅。读者同志你可别骂我流氓呀,因为我在见到丹时开始便想,人生要是有这样的一个女人相伴,一生足矣。可到后来,她的那种静美却使我连拥抱她的想法都逃掉了。我抬头看她时已带了一丝的羞涩,好在她睡着了。
  在人群鼎沸的地铁里,她居然能够睡着,而且还睡得很香,这给了我偷偷观察她的机会。她长得很白,使人想不到她会是北京人,那种皮肤,只有在我们的老家南方才可以看到。北京的许多朋友都这样对我说,北京是不太出美女的,北京的美女大都是些外地人——他们在去了南方之后回来,给我谈得最多的就是南方的女人,谈论她们的皮肤和她们的气质。他们这一讲让北方的不少人很生气。但他们到了南方后回来,也不得不承认先驱者们所言不虚——其时丹还在熟睡,我想,要是换一个地方,也许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这种睡态,还有那种让人揪心的、怕风一吹便散去了的美丽。她漆黑的头发如泼墨一般飘落下来,在周围很闲适地披着,那是我最喜欢看的披发。而她的眼神——尽管她一直闭着眼,但那种和谐、安详与宁静,使人联想到幽深的湖水和深不可测的清潭,以及自然开放的羞羞答答的玫瑰。更可爱的是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带着一种少女那种天真和骄傲的神情。尽管她已睡着了,但是,在她的嘴角,还露出了一种神秘的、温柔的笑意。这是一种我多年来在城市里所未见过的笑意,所以,当时我的心格登了一下,一种爱意已在我的心中荡漾了。我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以往我总认为那些一见钟情的人是不是有些轻浮。我之所以改变了这种陈腐的看法,很可能就是在那一刻产生的。
  列车一站又一站地走着,不紧不慢,我的心也一上一下地跳着,忽忽悠悠。我看着丹,看着地铁在这个城市的心脏中穿过,看着站台上的人们的脸,看着他们和她们的麻木。我想我从来就没有发现一张笑脸。
  而这个睡着的人却露出笑意。列车从前门到和平门,再到宣武门,我生怕丹会下去,但是她仍然睡着。我突然害怕她这样睡着是不是误了下车?我很想叫醒她,但是那一刻,我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后来我想自己其实是想多看她一眼而已,所以才不想叫醒她。当地铁到了长椿街时,我还在想,她会不会突然间醒来呢?会不会突然间从这里下去呢?所幸,这种情况没有出现。丹还是在那里规规矩矩地坐着,仿佛旁边没有任何的过客,仿佛她是睡在自己的家里。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尽管我喜欢看她这个样子,但是心头却没有一点不健康的想法。我不是一个伪君子,但是在那一刻,我的心头的确是明净的。我还想用胳膊挡住拥挤的人群,不至于让他们惊扰了她,打醒了她的好梦。后来我想,为什么生活中许多时候,我们常常是对长期生活在我们身边的视而不见,而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仅仅一面之交,却记住了一生?人生真是怪啊。
  地铁终于到了复兴门,这是我们在这个城市中的一个永远的转折。生活中好像永远没有可以一往无前的直线,命运的河流总是要拐许多弯。我不知道地铁公司为什么在这条道上弄一条直线,而非得让大多数人都得在此换乘。我看着丹,心想她是否会在此地下车呢?这个念头从我在长椿街时就已产生了。但看着周围那么多的人——他们都用眼光死死地盯着她——我忽然没有勇气了。在北京这个城市和一个漂亮的女孩说话,是需要勇气的,除非你有钱,或者你没有钱,但你有地位,你要是两者都没有,那你必须有着一副厚脸皮了。既然这些你都没有,那你就很难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了。后来我意识到,北京真是一个让人容易改变自己和放弃真情的城市,周围有那么多的人在这里迷失了自己。但不管怎么样,因为是首都,还是有一拨一拨的人想挤进来,还是有一拨又一拨的人在这里寻找着发财与出名的机会。我有时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在这里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之后,还能在电影或者电视上笑出声来。北京,是一个时常让人产生莫名其妙的城市,然而就是这个城市,左右着全国电台和电视台的方向与潮流。
  复兴门到了。我一边想一边终于推醒了丹,喂,该下车了吧?丹从梦中终于醒过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我,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消失。她说,谢谢,到哪儿了?我说到了复兴门。她说,啊,我不转车,我一直向前走。
  我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脸红了。她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她还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我的军装在那一刻吸引了她的眼神,这使她的目光荣幸地在那里多停了好几秒钟,也就是在这几秒钟内,我错过了下车的机会——我本来是要在复兴门转车的。这一错,我也就不好意思再下去了,于是我想,那我就这样错下去吧,反正今天放假,也没有什么事。后来的事实证明,如果我当时下去了,北京地铁里也就少了这一段故事,我也不会今天在这里坐下来写她。因为有了她,北京地铁才没有出现过空白。从此,怀想往事常常成了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不如意时的主要主题。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笑了笑,她也笑了笑。最后她开口了,喂,你在部队里?
  我说是。心想她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对军人有看法吧?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出现。她没有抬头看我,却一直和我说话。
  你在哪个部队?
  我在海军部队。
  海军真好。海军的服装真漂亮。
  还凑合吧。
  你们部队放假了可以外出么?
  可以,当然得请假……
  她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他们都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你肩上的两个星星是什么军衔?
  我说这是中尉。她笑了。她的牙齿真白,我想。
  接着,我问她在哪里下车。我的心就在此时怦怦地跳了起来,所以问她话时有些结巴。
  她没有回答我,却问我在哪里下。我说革命的战士四处为家,到哪里下都一样,条条道路在北京。她听后又笑了一下。这种笑,老实说,让我有些痴呆,以往我没见过一个女人笑时,会这么好看。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穿行在北京的地下,走在时光的隧道里,直到地铁到了终点。她站起来,我也站起来。我们一齐向外走去。出了地铁口,她问我往哪里去,我随便说了个名字。她说,我知道,中尉先生,你在撒谎,对不对?你根本不应该在这里下车。
  她的这句话打乱了我全部的阵脚。但正是这一句话,却使我们在这个古老的北京这个地方相识。我说,那是,光顾和你说话了……她听后做了一个鬼脸,很调皮的。我喜欢这个鬼脸。因此,我们认识了。
  那是1998年的5月,在北京的阜成门口,我们站在五月的花香中,风轻轻地吹着,我看着那个美丽的姑娘,她低着头,手里拿着几张印刷精美的报纸。其时,阳光不冷不热地正好,射在我们的身上,我感觉到一种无边的莫明其妙的幸福。后来我才想,如果这也是幸福,那幸福是非常盲目的。
  我们一起沿着城市的街道行走,她看起来和我十分般配,我以为。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说你一定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字。她说何以见得。我说,你这么漂亮,没有一个诗意的名字怎么对得起人呀?她笑了说,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叫丹。我说这个名字很好听。她偏过头来看我,然后脸开始有些红了。
  我们说了一些笑话。她说她看见我在地铁口给了那个中年人钱。我说,是吧。有些漫不经心。她说,你为什么要给那个人钱呢?他可以自食其力的。我说,因为我过去……也曾流浪过,在那些日子里多么希望能有人给我几毛钱,可以买上一张烧饼充饥。她看着我,停止了笑,说,你流浪过?我说是。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我想,一个男人如果这样真没出息。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可能是叹息。我们接着便漫无边际地谈了几句,尽管我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还是被这种爱情的激素给左右了。我想这种浪漫在回去后要是让领导知道了,他一定还会批评我,认为我不守纪律,但是我认为爱情从来都是不守纪律的,她可不管你是穿军装的还是穿其他什么的。爱情总是让人能脱去面具,感受到一个真实的自我。人生的相识,都是某个无形的东西安排好了方式、时间和地点,早在命中就已注定了。无论你怎样的焦急,这种安排不到时候它永远会若无其事。
  我说,你家住在此地么?她说不是。我问她干什么。丹说她到姥姥家去。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圈红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我说我送你一会吧。她没有肯定也没有拒绝,于是我跟着她走。我有些奇怪刚才还好端端的她,现在竟然不说话了。直到我跟着她来到一幢楼前,她才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你走吧。我说,我走了?其实我真的不想走。她说,你走吧。我迟疑了一下说不知我们是不是还能见面。她说,该见面的时候自然能够见到了。我啊了一声,转身走。她在原地站着。我说了声再见。她把手抬起来,但很快放下去了。走了老远我回过头来,发现她还在那儿站着。
  我想,结束了。爱情便这样在一瞬间产生,在一瞬间结束了。回来的路上,撒下了我满地的忧伤。我想,人间际遇总是这样一交而过,太多的遗憾铺满了我们匆匆的旅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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