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何以生儿，何故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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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最近很嗨，原因是老头前脚做梦家屋顶同时升起两个太阳，后脚弟媳妇儿给家里添丁，双胞胎，还是两儿子。然后，我们家儿子，大弟家闺女，小弟家儿子还有备孕中的妹妹家孩子统统被加官进爵，但都得对这老头嘴里这两紫薇星下凡的天子俯首称臣。对这样无厘头的说法，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没人反驳老头。这个年纪，让他自顾自瞎乐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很确切的讲，老爸和大多数老一辈一样，是个绝对的封建残留，对重男轻女这事，他从不避讳，向来光明磊落。和村里许多人家一样，老爸也是个不生儿子决不罢休，不生儿子无颜见列祖列宗的家伙。所以，就算在80年代结婚，我们家依然浩浩荡荡四个孩子。有的时候，我都在想，按照旧时的说法，如果老妈的肚子不争气，一个劲儿的生闺女，那我们家都能自己成立个妇联。关于为什么非要生儿子的问题上，老爸的回答一直积极正面:我们和家有后呀！或许本身是女儿身的缘故，加之村里风行的陋习，打小没被允许进过祠堂，不能去祖坟祭拜。所以，从出生那一刻，我就注定是那碗被泼出去的水。
在父辈深刻而无法改观的意识里，孩子，不，确切的说，是儿子，就是他们活下去的所有动力，是整个家族传承的命脉，和自己走过这个世界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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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想丁克。一辈子，就我们俩儿，从生到死，了无牵挂，想想也是件酷毙的事情。不记得，是怎样一个契机，但绝对不是跟风。在结婚两年之后，想要个孩子的欲望变得异常强烈，但从来没有想清楚为啥要生个孩子，至少没有为啥不要孩子那么清晰和明朗。
然后，盼着，盼着，儿子就来了。同样，老爸也做个梦，依稀记得是只大老鹰从窗户飞进了我家，紧接着我就宣布怀孕成功了。这其中的蹊跷，不知是老爸的臆想，还是巧合。总之，在老爸的嘴里，只要是我们家孩子，都是来历不凡的。在老头朴素而又功利的意识里，每个生命都值得期待，并寄以厚望。所幸，我们首胎就一炮打响，儿子刚落地，老爸就来一句:这样，我就放心了。
儿子很小的时候，每天伺候他吃喝拉撒睡，各种陪吃，陪玩，陪睡，开心的不亦乐乎。在儿子上幼稚园之前，时刻沉浸在拥有他的各种幸福和甜蜜里，不去想他是谁，和我什么关系，因为他的到来，我的人生会发生多大的变化，而我们又该为他的人生和未来做怎样的准备和努力？直到有那么一天，他华丽丽的转身和我拜拜，整整一天待在幼儿园，只有晚上才能回来。我第一次真切感觉到，孩子于我而言，不过是另外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别人”。而我们母子一场，也不过是要一直目送他走向自己与我无什瓜葛的未来，而我却要得体的退出，并在原地等他回来。
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用审视或者欣赏的眼光和你待在一起，然后不知不觉在言谈举止里，一颦一笑里有了你的烙印。总有那么一刹那，眼前这个孩子，无论从他的相貌还是神情里，你会猛然发现自己的样子。或开心时的狂欢，或失望时的阴郁，或思考时的安静或面对陌生事物的矜持与谨慎。无论，你是欢喜还是讨厌，孩子的一言一行，都是来自你长年累月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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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做童书读物推广很久的朋友分享了个故事。周末，一对年轻时尚的父母带孩子来借阅图书。三岁的小姑娘自己在书架上选了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乱翻了一通，又起身去拿另外的图书。朋友见状，示意孩子先把这本书放回原位再取。孩子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在书架上乱翻，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书架，图书散落了一地，孩子也吓懵了。正在低头刷屏的父母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爸爸拎起孩子大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不能老实坐着。”妈妈一边帮忙收拾，一边陪着笑和朋友解释:“不好意思啊，我们家这孩子从来不喜欢看书，就知道乱翻。”说完，恶狠狠冲着孩子:“看什么看，看你做的好事！”孩子被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哭了，战战兢兢站在那里，直到被硬生生拉走。后来陆陆续续见过他们一家三口几次，孩子每次想踏进图书室，抬头看看爸妈，便作罢了。至于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会不会嗜书如命，或者敬而远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人生还有很多变数，不是吗？
或许，只有当了父母，只有清明的知道，为人父母，远不止是简单多了一重身份，才会慢慢体会并且警觉到:为人父，为人母，更是人生的一场修行。而在这样过程里，我们陪伴另外一个生命从弱小走向强大，会遇见怎样的自己。而这个世界，有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就有多少形形色色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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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命开始孕育的那一刻，更确切的说，决定孕育一个生命的时候。我们不免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期待。我们期待一个完美的人生给孩子，也期待一段美好的旅程给自己。也只有成了父母，才会深刻的体会到，这个世界，原来的确有个人，可以让我们爱他远远超过了自己。
而，之于这个特殊的生命，怎样的爱才算真正的爱，如何爱才算恰如其分，爱到多深才不至于让他感到束缚与亏欠？
在爱与被爱里，的确是两个不同的生命才可以发生的关系。而，爱，除了勇气，更多需要的是能力。而，我们，又是否拥有能力来行使这种神圣的权利呢？
我们是否活在自己最好的生命状态里，并且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我们是否倾着对生命的无限期待并且竭尽全力？我们是否一直自律并且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们是否一直从容不迫并且积极乐观？
所以，当我们牵着他们柔软的小手，端详着这张稚嫩而可爱的脸庞时，紧紧拥抱并亲吻他们的时候，又或者火冒三丈训斥他们拖拉，拧巴，娇气或者调皮捣蛋的时候，静下来，仔细看看他们清澈的眼睛里，或者不经意的神情里，是否有我们对生活的美好念想还是对现实的诅咒或者无可奈何。
我们为何养育儿女？我们如何养育儿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可以为我们传宗接代，可以帮我们养老送终，可以替我们光耀门楣，似乎所有的期待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对所有人而言，在这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们就拥有了陪伴一个生命成长的机会。在这条漫长又短暂的路上，在孩子的身上看到原本的自己，然后得以不断审视自己，提高自己，并学会善待自己。当我们足够好了，孩子就长成了我们希望的样子，不偏不倚，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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