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明:众说纷纭的云南释名
一个时期以来,人们对云南省名之缘由展开了许多有益的研究和探讨,大家都试图找到云南省名的起源,力求解释出云南名称之含义。纵观百家之说,大致有四种观点:一是云山之南,二是彩云南现,三是云南之村,四是云岭以南。我们现在就来看看这四说的情况。
梁代刘昭在注释《后汉书·郡国志》永昌郡云南县时,引《南中志》云:“县西北百数十里有山,众山之中特高大,状如扶风太一,郁然高峻,与云气相连接,因视之不见,其山固阴冱寒,当五月盛暑不热。”这是云山之南论者的主要依据,他们认为,此山就是云山,云南县因位于其南,故名云南。《南中志》所述之山,有的指为点苍山,有的指为鸡足山,更有甚者竟指其为玉龙山。据《华阳国志》记载:“云南郡,本云川地,有熊仓山。”熊仓山即点苍山,依据《南中志》所述山的方位与特征,史家多将其山指为点苍山,与《华阳国志》所载相吻合。
其实,刘昭注引的《南中志》并没有说此山名为云山,也没有明确说明云南县。因位于云山之南而得名云南,他只是介绍了在汉代云南县的西北有着崇山峻岭,像陕西的终南山一样高大,与云气相接,炎夏冰雪不化。后人将其用来解释云南县之得名,显得十分牵强;而客观上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不能绝对肯定就是因为云山之南而名云南。
彩云南现之说由来已久,较早在元代就有传闻。元郭松年《大理行记》云:“云南州旧名镜州,州北龙兴和山忽五色云起,人以为祥,州居云之南,因改今名。”这里所说的云南州,乃元代所置,而早在其一千多年前的汉代,就已有了云南之名,可见彩云南现之说大大晚于云南之名的出现,从而表明彩云南现不过仅仅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而已。
到了明代,人们又编造出了一个优美的故事,认定西汉时因彩云见于南中而置云南县,如谢肇淛《滇略》云:“汉武元狩间,彩云见于南中,遣使迹之,云南之名始此。”又嘉靖《大理府志》亦云:“西汉置益州,因彩云见于南方,亦名彩云州,置云南郡(县)。”其实,汉武帝元狩(前122~115)间派使者去云南,是为了沟通中国通往印度的道路,并非要去落实勘验什么彩云南现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至于西汉之益州又名彩云州,则更是无稽之谈而纯属子虚乌有。彩云南现之说十分优美、祥和,表达了人们的良好愿望,但毕竟是个传说,没有任何依据,很难确定其说是正确的、真实的。
云南省大理师专杨瑞华先生在《云南辨》一文中认为,云南一词是汉代河蛮语的汉译名称,今云南驿古城村白族语称为“无那因”,意即云南村,西汉设置的云南县治就在这里,故将“无那”汉译为“云南”作为县名。此说有一定的新意,值得注意。从汉代益州郡和永昌郡所属的二十几个县名来看,多为当时的地名汉译名称,并没有真正的含义,云南县之名也很可能是由当时的地名汉译而成的,却恰好有了明显的汉语意义,云南者,云山之南或彩云南现也。既然白族语“无那”汉译为“云南”,那么“无那因”即“云南村”也很可能就是汉代云南县的原始地名,汉云南县因云南村而得名,从逻辑上推论一般是能够成立的。
然而,问题是上千年以来尚没有典籍记载此事,无法证实,在此仅为推断而已。问题还在于究竟是先有云南县还是先有云南村?是云南县因云南村而得名,还是云南村因云南县而留名?均不得而知。在历史上,有许多县治迁移后,旧县治所在地往往仍然保留原有的县名作为地名,今云南村也很可能是因为旧云南县治而留名日云南村的。依此观之,虽不排除云南县因云南村而得名,但也不排除云南村乃因云南县而留名,二者皆有可能,由于史无明文记载,故不能妄下结论,随意定夺。
云岭乃现代地理学 名词,它的命名仅只百年来的历史。然而,在古代的典籍中,云岭也曾出现过,据《资治通鉴》234 卷记载:“韦皋复遗云南王书,欲与共袭吐蕃,驱之云岭之外。”其事在唐德宗贞元八年(792)。这里所说的云岭,元胡三省指为点苍山,明顾祖禹指为玉龙山,今人又泛指为横断山脉。持云岭以南论者认为,由于南诏国土在云岭以南,所以被唐王朝封之为云南王,又由于云南地区大部位于云岭以南,所以被元帝国命之为云南省。这种说法十分荒唐,因为早在唐朝册封皮逻阁为云南王之前,就已有了云南之名称,其时并未见云岭之名,何来云岭以南之说。相反,倒是云岭因云南而得名,异弁寻为云南王,南诏国也就是云南国,其国土的北部山脉即可称之为云岭,唐韦皋遗书云南王,约其共同将吐蕃驱逐出云南国的国土之外,故云驱吐蕃于云岭之外。
其实,云岭一词仅为唐韦皋遗书云南王所用,也仅在《资治通鉴》中引载,在历代典籍中,均未再出现过,则云岭乃唐韦皋行文之措辞,在历史上实际并未有名为云岭之山脉。唐樊绰《蛮书》云:“大雪山在永昌西北,云此山有路,去赞普牙帐不远。”这里所说的大雪山就是位于云南与西藏交界处的横断山脉,在唐代,此山为南诏与吐蕃的分界岭,山之北部为吐蕃,南部为南诏。因此,唐韦皋所说的“云岭”,应当就是大雪山,也即今日之横断山脉,并不确指某个山峰,更不可独指为玉龙山或点苍山。既然历史上并没有云岭山脉,那么,所谓元代取名云南行省乃因位于云岭之南之说也就不攻自破了,元代的云南行省在实际上是沿用了唐宋五百多年来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云南地区之名而命名的。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云南省的省名源于汉代的云南县之县名,从汉代的云南县名,经由云南郡名和云南地区名,逐步演化而成元代的云南省名,指云南省名因位于古代云岭以南而得名是错误的,不合乎历史事实,又指云南省名因位于现代云岭以南而得名则更是荒谬的,有悖于历史科学。
2、云南县之得名,其余三说均有可能成立,但又因没有历史依据而不能确定,其中云南之村说可能性比较大,而云山之南说和彩云南现说则可能性比较小,由于这三说均系后人的推测与估计,无任何历史依据,故只能聊备其说,存以待考。
节录自白华,耿嘉主编;云南日报理论部编:《云南文史博览》,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346—34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