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里的春天(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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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这本书,我就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相同的命运和一样敏感自尊的心让我一开始就和小说主人翁孙少平产生了强大的情感共鸣。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抓住一切空闲时间贪婪地阅读完这本书,这一群平凡人的故事深深震撼了我的心灵,我也慢慢明白不管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不管人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可以活得很美好!
一本好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平凡的世界》让我认识了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让我不再因为贫穷而敏感脆弱,因为自卑而孤单,我的内心逐渐强大起来。
这天下午,老板和老吕从外面拉回一车发霉的月饼和港饼,老吕吩咐我和小高用三天的时间把它们烤脆再粉碎成颗粒。
我很好奇就问老吕这些是不是要处理成猪饲料?老吕瞪了我一眼,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问那么多干什么?
无缘无故吃了老吕一记闷牌,心里很不痛快。等到车间只剩我跟小高的时候,小高告诉我,这些霉掉的月饼都是中秋前铺出去的货,没有卖掉被经销商又给退回来了,如果当垃圾扔掉老板会损失很多钱,所以要我们再回炉烤烤,然后粉成渣渣储存起来。我问,储存起来干什么用?小高盯着我半天用近似看白痴的那种表情望着我,你是真傻还是故意装的啊?留着当然是做港饼馅儿用啊。
我的个天啦,这还能吃吗?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响像被人扔了一颗炸弹。
小高嘿嘿嘿的笑,现在哪家食品厂不是这样干的?你莫吃了,还有那些个桃酥,里面都兑了碳铵的,你烤的时候难道没闻到那股刺鼻的化肥味儿?
我突然想起我平常时不时从厂里带些吃食给塆里的细伢们,真是好意办坏事,万一他们吃坏了肠胃,我是脱不了关系的。今后,我再不能给他们带东西吃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翩翩进车间来找我。翩翩从来不到车间来的,这次说是有急事找我。小高的眼睛立刻鼓得像金鱼,阴阳怪气地揶揄我,你个骚秀才,到底给别人下了什么药啊?大小通吃诶!我扬起一个汽水瓶作势要砸他,他马上老实了,但是一脸猥琐的坏笑。
翩翩到院子里很兴奋地告诉我,她的作文进步很大,有一篇作文还在《小学生天地》上发表了。我也感到格外高兴,对她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末了,翩翩很小心地问我,还收不收学生?她们班有四个女生很想晚上来参加我的辅导,她们的家长也同意每人每月二十块的辅导费。
我在心里悄悄算了下,四个人一个月就是八十块,加上现在的一百四十块,我一个月就可以有二百二十元的收入了。这个诱惑我真的难以抵挡,但是我本能的意识到这件事情需要先跟柳嫂子和周丽商量下,就对翩翩说,我先跟你妈妈商量一下再说。
柳嫂子非常支持。她笑着对我说,你一副文质彬彬的样,气若游丝,肩不能扛背不能驮的,放在旧社会,挑灯草还得走山坳里,我看你就适合做这个事嘞,将来多收几个伢,比在食品厂里上班要强得多,免得一天到晚受对面那个狗婆的气。
柳嫂子说话直来直去,虽然不那么入耳,但却都是处处替我着想的,我连连说是,也告诉她这件事还需要向周家请示——我心里其实就是想跟周丽沟通下。结果柳嫂子露出一脸不屑,你平常上你的班,下了班,他们家凭什么还来管你?他们手伸的也忒长了吧?莫怕!你就说是我要你教的,管他个鬼。
翩翩的四个同学当晚就都过来了。五个人一起挤在五屉柜上,明显挤不开,就有孩子提出明天要带桌椅板凳过来,我觉得翩翩家里空间本来就小,带桌椅过来不妥当,让那些学生过两天再说。柳嫂子大手一挥,要得,明天送来吧,顺便把第一个月的学费都带给吴老师。
我心里发热,一时觉得手足无措,真的,突然面对别人对自己太好了,也是那种马上想逃掉的感觉。
后来辅导周丽的时候,明显感觉周妈妈脸上不高兴,但是没说什么。
我忐忑地把事情跟周丽说了,周丽还挺替我高兴,问我,那些孩子怎么称呼你来着?
我说,她们都叫我哥,好像都随着翩翩叫的。
周丽追着问,你没问问为什么都不叫你老师?
我红着脸说,毕竟我不是真正的老师,她们这样叫我,我觉得也很合适。
周丽正色道,你不要老是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好不好?你教的很好,不比正规老师差,我就要叫你老师,吴老师,吴老师,吴老师!
我被她叫得满脸通红,说,好了,好了,以后叫她们改口就是了,你就不必取笑我了。
周丽坏笑,明天叫她们都改口,我也要改口,老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我敲她的脑袋,你就是故意拐弯抹角地骂我跟你爸爸一样老!
周丽很得意,老师这两个字中不是有个老字么?不老怎么为师呢,是不是吴老师?你现在是少年老成,以后你要是真老了,我们这帮学生会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你的,逢年过节给你称肉吃。
我被她逗乐了,眼前真的浮现老的时候她们来看我的情景,那是怎样一幅温暖的画面啊。转念一想,我比她们才大几岁啊,我老了她们还能年轻的起来?
第二天傍晚有家长送桌椅板凳过来,比计划中又多了两个小男生。
柳嫂子房里被挤满了,我们正犯愁,老板娘很意外的过来说,要不,你们把隔壁那间屋子收拾一下,以后在那间屋里上课吧。
柳嫂子一拍脑门说,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我明天就把这个屋收拾出来。
翩翩悄悄告诉我,以前她爸爸住过这间屋子,后来不住了。说里面有个穿绿色连衣裙的女鬼,经常在他睡觉的时候压住他,让他睡不着也醒不了,每次都要费力巴挲地挣扎半天才能爬起来。哥,你以后可别在里面睡觉啊。
翩翩说得我后脊背一凉,但手里攥着刚收的一百六十块钱,没有一点退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