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斜红》四百五十六、困萧墙

乍听得郑凌琼的不祥之梦,仅那一个“火”字就勾起了娘子惊愕!她知道自己愿不该去听信此类荒诞之言,然架不住还有那人本不当知的“苾馥苑”三字佐证......娘子眼皮一抽、就觉心惊肉跳!

然娘子就是娘子!即便她此时惊悸不已、心中更有无数纷乱之想,面上也就作出个恼怒样子要训一训“不自知”的郑凌琼。

“人常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定是你害怕娘娘藏不住不喜,又恰巧在哪里听得了苾馥苑,这才是生出这般恶毒的梦来!”

郑凌琼害怕盛馥原是实情、是盛府内但凡有些“闲心”之人的共知之事!众人皆知那北来的绝色之人只要见了娘娘就瑟瑟而颤--说话行事无有一样能利索不止、更是会生出些如同“失心疯”的事儿来!

“凌琼不敢!凌琼原是好意!”下了万般决心才将那梦说出口的郑凌琼免不得要觉委屈,“说与娘子听、是为或可防范一、二......”

“哼!好意?!”娘子急、怒上头、差些就想要如同俗妇样的啐她一口,“我怎么听着就是诅咒!你这是在咒娘娘!”

“我看你是嫌自己命长或者如今过得太好!你也别去了!我这就进宫奏明陛下,回头给你带一根白绫或是一碗乌头药回来,正好回报了你这好意!”

“娘子!”郑凌琼一急跪下了就拜,“小女是怕娘娘,且像是不止这一世怕、上世也怕,为这从骨里来的怕,小女一直觉着该敬着娘娘才是,哪里还敢诅咒?”

“且小女再蠢,也不会蠢到这般田地自己去讨了死来.......”

“难说你是受谁人之命来做这看似不要命的事儿!兵行险招、死而后生这种伎俩也不鲜见!毕竟自你踏上南来之途起就已舍了命了!”

娘子此刻宁愿自己所说是真--郑凌琼此梦就是刘赫要她待时而动之计!--“苾馥苑焚尽可示意盛家灭门或是尔永与梅素分离,倒确可扰人心性!”

“然她本应是进宫去的。纵有此计也难以得施......宝明阿尚曾言馥儿爱以火催物是因前世的缘故,而馥儿与此人一旦相见便是双双两两让人不识.......难道!?”娘子被自己的念头又惊了一跳,差些就要失措人前!

“镇定些!”娘子“吼”了自己一回,强行抛下了思绪纷纷,仍只拿轀色对着郑凌琼。

“就如醉酒之人从来不肯认自己原是醉的一般,蠢人往往也自不知蠢!”

“你去罢!自此不许再提此事!不然,管你是好心还是恶意,我定会让你的魂都不能回了北去!”

娘子说罢转身就走,郑凌琼得了“大赦”也立即起身而去。两个落荒而走之人背道而驰,此刻心中念的皆是:唯愿她说的不会成真!

今后数日娘子寝食难安。她既想将此“噩梦”告诉了郎主,又恐“信则为真”倒生出恶果来,一向意气风发,只当“世上无难事”的娘子因此纠结不休、踌躇难断!

“难道自从远儿那事起我就是在还债!还的就是我之前太过顺遂之债?”有了此等郁烦之想的娘子不堪其重,愈发怅怅难安!然她更知一旦心魔深重便是难除,而一个不能慰已、不能自愈的母亲又有何德何能去解儿女之觞?

故以娘子那日拿稳了心想好生与郎主一叙近日来的烦扰。她要的是郎主的劝慰,为的是惯来只要他劝了、哪怕是“责备”上几句,自己的心胸便能舒畅些、便能又攒些气力去迎诸般叵测!

然另娘子始料不及的是郎主自宫中回府便有“惊雷”掷下、且一掷成双,道道逼人!

“宇文阀阅悄然无踪、家中遍寻不得,无奈呈报至尊、奏请至尊下谕寻找。”

“寒朝使团于快至边界处被悉数劫杀,十余人竟无一得存!”

“谁人这般大胆竟敢劫杀使臣?”不得不咽下一己“小事”的娘子大惊失色到明知故问,“那曾在家学馆的李先生呢?可有幸得存?”

“人人一刀毙命,无一得存!”郎主的神色重得犹如被泰山压顶,“辎重均被劫走,甚至连外袍均被剥去,做足了流匪劫财灭口之像!”

“我朝、我们南边儿,可是许久不曾有这样凶悍的流匪了!”娘子生起了浓之又浓的不祥之预,欲哭无泪,“何况是猖狂到这种地步,竟敢在官道上明目张胆的杀人劫财!”

“娘子有所不知,奇就奇在他们遇害那处并非官道而是在密林遍布的小径之旁!”郎主重重地吐了口气,“事发几日后才被樵夫发现,当地官吏得报后起先竟还不以为意,直至仵作在一人中衣内翻出北边儿特有的护符,这帮酒囊饭袋才想及这十几具尸首或就是久等不曾过境的北地使臣......这才六百里快马急报至尊!”

“谋害他们的流匪呢?可是抓着了?”拼命压着耳热眼跳之感娘子的声音发颤、手也发颤。她端着一盏茶想要递与郎主,不及半道却已撒了一半!

郎主“毫不介意”地接过了却是不饮,他捧着茶盏却神游天外,喃喃而道间恍若是在答娘子之问、又恍若只是在自言自语,“采央所言不错,我们南地的悍匪早已绝迹,纵若还残存些许也只为求财,绝不会这般凶戾将人屠杀殆尽!且据报那取命的刀法又稳又准,伤处又是一致的整齐、绝不像是流匪能有的手段!”

“恰巧!宇文雍又在此时不见。”郎主玩味的声气中透着苦涩,“恰巧!他又是以刀法见长!”

“仅他一人不见还是阖家无踪?”娘子一手抚着眼皮一手捂着心,只怕这两事原是牵连一线。

“哑忍的宇文雍本就是假作、能驱世间万物万人才是他之真心实意。正因良朝不能足他所愿,宇文雍才会生出与寒朝勾结之意、才生出他宇文家女郎自奔而去的丑事!。奈何啊!天时不与,以致他此举距功败垂成都有千里之遥!”

“他为此白白断送了女儿又遭至尊贬罚,不肯甘心也是常理。此时若北朝那人拨云撩雨许他些什么至尊断不能给他的前程.......”

“若是那样,为何他不带了家眷同去?难道他不知叛逃而走是会牵连家人,因此被诛九族都是可能?”

“这正是他或者他们的高明之处!”郎主嗟叹不止、既鄙又佩,“而今南北和合,他若隐性埋民而去只为经年之后再出,至尊又有何法能坐实他之叛走?既然不能坐实叛走,至尊只能依照他家中抱来的“始终郁郁,有时失神似痴、常常不认亲人不识归家之路”的意外走失而断......他的家眷便是无恙、仍可夜夜高枕无忧!”

“可北边儿又要他何用?无兵无将之帅又堪何用?”

“诛心之用!”郎主苦笑一声,“纵然宇文雍到了北地被那人一刀杀了,并不能再做下危害我良朝之事,他这叛已是送了一刀在至尊当胸,更是鼓舞了那些本就不安于命、蠢蠢欲动的异心之人!”

“慢些!敬之你且慢些说!”娘子捧住了自己头、垂首含胸平息着心间不断推来的汹涌之气、不想自己的心神就此炸裂,“容我缓一缓、理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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