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义：粗茶淡饭，乡间日常

前不久，妈妈托人给我带来一包茶叶，一包由妈妈亲手采摘揉制的明前茶。

乡下老宅后面是一块茶树坪，栽种有上百株茶树。在我的记忆中，应该是在70年代初期农业学大寨时从山外引种而来。一年一年，茶树渐渐长大，偶尔也开一些白净净的花，结一些绿油油的果。

那时，茶树果是茶树送给我们男孩子最喜欢的玩具，从茶树上摘下来就直接作为互相打闹的“子弹”，或者晒干以后再揣在身上，时不时拿在手上摇一摇，就能听见种子在果皮里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女孩子则会趁果实尚未成熟时就摘下来，砸开种子取出里面的汁液抹在头发上，据说可以让头发变得乌黑发亮。

大人们则反复招呼小孩子们千万不要把茶树给弄坏了，因为当时没有钱吃饭穿衣，更不用说有钱去买茶叶。有了这片茶树，生产队里家家户户就能分上一筐茶叶，自己回去再揉制一把粗茶，从此就可以用茶水招待客人或者自己品尝。

随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腰包也一天天鼓起来，人们都去到山外买回更好品质的茶叶，茶树坪便渐渐被人遗忘，荒草萋萋，杂树丛生，直到后来被划给我家作为自留山，爸爸和妈妈才开始一番新的打理。一晃几十年过去，山外的各种名茶早已走进了农家，各式精美的包装醒目地摆放在每家每户茶几案头，可我家的茶树更加葱茏。

清明节前，妈妈照例去到茶树坪，却发现茶叶已被人采了一茬，不过也还有许多新芽。妈妈虽有些许抱怨，但想到多半也是邻居所采，马上就平复了心情，便高高兴兴地将剩下的嫩叶采摘回来，又一次用土法制作成粗茶。

妈妈专门打来电话说，这几天地里的野蒿正好可以吃了，用来蒸包谷饭特别香；苦麻菜也长出了嫩苗，坡上撒播的白菜籽全部生了，都长到好几寸高，上顿下顿都吃不完。可惜路程太远，路上又不好保鲜，不然请人一并带来多好。妈妈还说，谷雨前还可以采一次茶叶，到时再带点过来，味道虽说一般，但我们家从来没施过化肥、没洒过农药。

和妈妈讲完电话，已是午后时分。我坐到书桌前，泡上一杯妈妈亲手制作的明前茶，看着阳光斜斜穿过茶杯，透过茶水的清香，嫩绿中泛着流金，映射在厚厚的书卷之上，映见儿时茶树坪嬉闹的身影，映见小女孩沾满茶树果汁的乌黑长发，映见爸爸妈妈那副粗茶淡饭养育的硬朗身板，映见乡间久别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