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经济特征：涉黑案罚没范围的司法认定

打黑除恶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是“打财断血”。要把黑社会性质组织赖以依存的经济基础连根拔起。黑社会性质组织往往至少有三个层级：组织领导者、积极参加者或骨干成员、一般参加者。一旦组织被认定为黑社会性质后，组织所涉成员及其家人，哪些财产属于黑社会性质组织的财产范围就成为一个亟待划清的问题。毕竟谁都有家人，他们的家人合法收入是否也能认定为黑社会性质组织的财物而予以罚没？即便要罚没、甚至通过判处没收个人财产的附加刑剥夺涉黑人员的财产权利，那么哪些又是需要给家庭成员留足的财产？这是处理黑社会性质组织财产问题必须回答的重要问题。

刑法依据：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经济特征

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罚没范围，哪些财产能够体现黑社会性质组织经济特征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那些能够体现黑社会性质组织经济特征的财产，无疑是罚没的对象。

刑法第二百九十四条明文规定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经济特征，虽然没有把财物的来源局限于违法犯罪活动，换言之，即便是合法收入，也可以计入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经济基础。但该条明文对财物的用途进行了限定：“以支持该组织的活动”。即“所获经济利益是否在客观上起到豢养组织成员、维护组织稳定、壮大组织势力的作用，是认定经济特征的重要依据”（ 参见《刑事审判参考》第1160 号《牛子贤等人绑架、敲诈勒索、开设赌场、重婚案——如何准确把握黑社会性质组织的认定标准》）。

在1160号指导案例中，最高法提出“一定的经济实力”，是指黑社会性质组织在形成、发展过程中获取的，足以支持该组织运行、发展以及实施违法犯罪活动的经济利益。而是否将所获经济利益全部或部分用于违法犯罪活动或者维系犯罪组织的生存、发展。“ 牛子贤获取经济利益的主要途径是开设赌场，但赌场收入一般由各合伙人按出资比例分配，并非由牛子贤全权支配或者独享。赌场的部分收入用于支付雇员工资，也并非由牛子贤决定，不能认定其以此方式豢养组织成员。牛子贤在3 年多时间内从赌场获利几十万元，经济实力相对薄弱，且所获赃款基本上用于其个人及家庭支出，尚无证据证实牛子贤将所获取的上述不义之财用于保持组织稳定“。

由此可见，只有用于黑社会性质存续、发展的财物，才是罚没的对象；对于那些原本就是合法手段获取、并未用于组织存续、发展的财物，理应不是罚没的对象。

实践中，不乏一些被控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组织领导者、积极参加者、骨干分子、一般参加者，各自有各自的职业。每个人都是自谋生路、自食其力。这种情况的出现，往往反映出所谓的“黑社会性质组织”或许原本就并不真实存在。他们在组织上必然异常分散，很难每个人有固定的组织定位、组织分层，发生的犯罪活动也必然多是临时起意、偶然聚集在一起所为。

司法解释对侦查机关查封、扣押、没收的财物范围的明确要求

2019年“两高两部”出台的《关于办理黑恶势力刑事案件中财产处置若干问题的意见》：“6．公安机关侦查期间，要根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适用查封、冻结措施相关规定》（公通字〔2013〕30号）等有关规定，会同有关部门全面调查黑恶势力及其成员的财产状况，并可以根据诉讼需要，先行依法对下列财产采取查询、查封、扣押、冻结等措施：（1）黑恶势力组织的财产；（2）犯罪嫌疑人个人所有的财产；（3）犯罪嫌疑人实际控制的财产；（4）犯罪嫌疑人出资购买的财产；（5）犯罪嫌疑人转移至他人名下的财产；（6）犯罪嫌疑人涉嫌洗钱以及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等犯罪涉及的财产；（7）其他与黑恶势力组织及其违法犯罪活动有关的财产”。

查封、扣押、冻结并不是对财物的终局性处分。只有法院的判决才是终局性的处分。而法院的判决，依据的标准应该是上述刑法第294条的具体规定。对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其家属合法所有的财物、并未用于黑社会性质组织存续的财物，即便已经查封、扣押、冻结，也不应按照黑社会性质组织的财产”打财断血“。

实践中，不乏一些涉黑人员家庭困难。在查封、扣押、冻结了唯一住房或者所有住房、存款等生活、生存资料后，生活难以为继。《意见》就此规定“3．对涉案财产采取措施，应当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其所扶养的亲属保留必需的生活费用和物品。根据案件具体情况，在保证诉讼活动正常进行的同时，可以允许有关人员继续合理使用有关涉案财产，并采取必要的保值保管措施，以减少案件办理对正常办公和合法生产经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