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传奇:书生寺庙遇道士,道士赏赐书生一位前朝皇后
清朝初年,福建书生林士樾客居在京城,住在城外的一座破庙中。
有一天寺庙里来了个中年道人,住在林士樾对面的厢房。道人对林士樾态度冷淡,两人基本无话可谈。
一天晚上,月向别时圆,勾起林士樾的阵阵思乡之情。他一人独酌冷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一会儿,他就喝得酩酊大醉,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进入了团圆的梦乡。
酒醒时,夜已深了,皎洁的月光也逐渐隐去。睡眼惺忪的林士樾忽然听到对面厢房传来一阵女子的说笑声,侧耳细细聆听,只觉这声音脆若银铃,如黄莺出谷,仙音缥缈,不禁让人沉醉。
“这荒凉幽深的佛门清净之地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呢?”,疑惑的林士樾情不自禁地往对面厢房径直走去。
只见对面的厢房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与寂静的夜晚格格不入。林士樾躲在窗下,轻轻地用手捅破窗户纸,窥视着房间的一切:室内众人在行酒令,道人坐在中间;他的两边坐着年龄只有十六七岁的四位姑娘,明眸皓齿,姿色出众;道人对面是一位身着宫装的美人,年约二十出头。林士樾窥见宫装美人,先是遍体酥麻,后是头顶上丧了三魂,脚底下荡了七魄,整个人完全怔住了,直勾勾地看着美人,眼神不想离开她半分。林士樾只觉宫装美人如洛神在世,嫦娥降临,巫山神女下凡,恍若神仙妃子。
洛神
室内道人和众美人欢笑着行酒令,喧闹非凡;室外林士樾独自窥视,独承寂寞,寂寞得连周围的一切动静都察觉不到察觉不到,寂寞得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室内众人玩得尽兴后,感到困倦了,都打着哈欠。于是众女起身向道人告辞。林士樾怕自己的非礼行为被众女发觉,急忙起身隐藏在院子的大树后面。众女从他的身边走过,根本没有察觉到还有一个偷窥者。见众女离开,林士樾也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沉沉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林士樾便开始暗暗观察道人的一举一动。见道人临时出去办事,林士樾就偷偷地跑到他的房子里,想细细察看一番。房门没有上锁,林士樾双手轻轻一推,门随即打开。道人的房间残破不堪,无甚行李,只是桌子上放着一个铁匣子,用手去拿,没想到铁匣子异常沉重,不能拿起分毫。林士樾见没有发现其它异常,只好退出房门,轻轻地将门合上。
铁匣子
傍晚,道人办完事回来了。刚一进门,他就察觉到有人进去过他的房间。当天晚上天气炎热,道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听见对面房间的林士樾正在吟诵着元曲:“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道人道:“酷暑难耐,先生何不来此乘凉,也好过独自一人吟诗诵曲。”
见对方相邀,林士樾半是欣喜,半是担忧地走过去与道人闲谈。两人才聊几句,便觉恨不相逢早。闲谈完毕,道人问道:“贤弟昨晚是不是躲在窗外窥视?今后可不许这样,不然对贤弟百害而无一利。“
林士樾闻言,脸色开始惨然起来,想起昨晚的宫装美人,向道人恳求道:“贤兄是世外高人吧,我愿拜兄为师,蒙兄收留。”
道人回答:“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也耻为人师,贤弟不要过谦。今晚长夜漫漫,何不过来一起喝酒,也好缓解一下贤弟的相思。”林士樾闻言大喜。
两个人携手进了房间,林士樾见原本残破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转眼间两位婢女来到两人跟前,取出热气腾腾的菜肴,将桌子摆满。道人轻而易举地拉开了铁匣子,只见四位女郎从匣子里面跳了出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把酒壶,正是昨晚坐在两边的那四位美女。
林士樾见宫装美人未到,眼神中略微闪出一阵失落。机敏的道人察觉到林士樾眼中的异常,向四位女郎问道:“洛娘为什么没有来?”
四位女郎回答说:“洛姐在瑶池服侍王母,等会她会过来。”
须臾之间,一位绝世美人从天而降,正是昨晚的宫装美人。道人命她和林士樾并坐在一起。林士樾见思念的美人在侧,不由一阵脸红。
道人对美人说道:“洛娘你还记得曹子建吗?你们两人历经情劫,每隔五百年才能相见。此次你们俩要把握机会,至于这次的缘分时长是短,就要看各自的造化了。”
林士樾见道人话里有话,心中狐疑,但一时之间也参悟不透。
道人坐在主位,林士樾和洛娘坐在两人对面,四位女郎仍旧服侍在两侧。两男五女在酒桌上畅饮,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四位女郎手中的酒壶不知倒了多少杯,但是壶里的酒却总也不见少。众人开始行酒令,在一片欢笑声中,林士樾喝了一百多杯酒。
林士樾此时感到不胜酒力,便要告辞回去睡觉。道人大笑道:“贤弟把持不住了。”道人命两位婢女搀林士樾回房,又叫洛娘去相陪。洛娘初始不情愿,四位女郎左推右拉,她只好跟着站起来,和林士樾一起走。
林士樾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觉房间变得焕然一新,异香遍室。洛娘也在灯下卸去妆束。两人共进罗帐。
华帐
林士樾一直睡到晌午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向周围看了看,只见昨晚的华丽装饰已消失不见,房间里仍是落灰的蚊帐,破旧的被褥。林士樾感觉昨晚的一切只是自己做了一个甜蜜而旖旎的梦,连鞋都来不及穿,便急忙跑去向道人指教。
道人回复他:“昨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千真万确的,愚兄怎么敢欺骗贤弟呢?今天晚上还请贤弟到房间里来,便可知是真是假。”林士樾允诺。
此后他们夜聚朝散,夕醉晨醒,习以为常。这样快乐的生活过了一年,林士樾已经乐不思蜀,思乡之情被磨得一干二净。
一天,道人突然向林士樾告别:“贤弟,愚兄此后要漂泊四海。我们分别之期已到,此生已无缘相会,贤弟还是离开吧。“
林士樾听了这令人伤心的话,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哽咽着说:“为什么美好的日子总是这么短暂,而分别的日子却那么长长久久!”
道人拍着他的肩膀说:“贤弟恐怕是惦记洛娘吧。”当即从袖子拿出一个铜盒交给林士樾,道:“贤弟今后无论到何地,只要在一人独居、深夜无人之时,对着铜盒焚香祷告,洛娘就会出来与你相会。贤弟与洛娘重逢不易,千万谨记,不要到洛河去,切记,切记!”说罢,道人跟林士樾握手后,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出门后,道人嘴里喃喃道:“曹子建,贫道只能帮你到此了,今后的缘分,你要自己把握。”
铜盒
林士樾从此在天下间游历,他每到一个地方,从不与人交往。人们见他整天无所事事,而衣食住行却非常奢华,明显超出了他的经济承受范围。众人又了解到他经常通宵达旦地举行酒宴,偶尔还能听到悠扬的箫声和清脆的歌声,但从来没见他招歌妓陪酒。众人都暗暗生疑,但都不敢问。
林士樾有一个内亲叫萧穆斋。林士樾的妻子派他来催促丈夫赶紧回家。两人住在隔壁。每天晚上,萧穆斋都听见从林士樾的房子里传来阵阵清脆的笑声,觉得十分惊奇。萧穆斋去询问房主,房主也把自己内心的疑惑告诉了他。
萧穆斋自此开始留心观察。他晚上偷偷地趴在窗下,捅破窗户纸窥视林士樾的房间。他看见屋子里有一位绝世美人,如洛神凌波。美人吹竹弹丝,唱歌咏曲,无所不精。直到天蒙蒙亮时,林士樾和美人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萧穆斋便问房子里的美人是谁,林士樾遮掩道:“我一人独居,哪有女人。”萧穆斋于是把自己昨晚见到的情况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林士樾见事情暴露,急忙恳求萧穆斋出去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萧穆斋问道。
林士樾从床头拿出一本册子递给萧穆斋,道:“这是我这段时间写的日记。”
萧穆斋接过日记,见日记的标题为《遇甄奇缘》,于是问道:“兄长所说的洛娘,应该就是甄后了吧?传闻甄后容貌秀丽,又贤淑贞静,不幸因谗言而被曹丕赐死,天下人感到可怜她。据说,曹子建的《洛神赋》是为纪念她而写的。甄后如此贤淑之人,怎可背人与兄长相会。兄长所写的日记,恐怕会有损甄后的名声吧?”
林士樾听了萧穆斋的怀疑与诘问,笑着说:“曹操奸雄,世人皆知;曹丕篡汉,上苍震怒。这一家恶贼,难道还要靠着贞女烈妇,来替弘扬他家的名声吗?“
林士樾又道:“贤弟有所不知。世人只知'宓妃留枕魏王才’这样的风流韵事,却不知道还有曹家父子争风吃醋的往事。当初,曹操攻下邺城,甄后出来见他。曹操见甄后有沉鱼落雁之姿,便感叹道:'真吾儿妇也’。当即就把曹丕请走。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就难说了。”
萧穆斋翻开《遇甄奇缘》,只见日记里写道:“甄后身体有一股奇香,每次出汗后,衣服上都会显现桃花般的颜色,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那奇香一个多月都不能散去;甄后有一只眼睛是双瞳仁,非常清澈明亮,即使是到了漆黑的深夜,也能从地上拾起针芥之物。甄后纤腰细颈,窈窕多姿,能像赵飞燕那般在掌上跳舞......
萧穆斋被《遇甄奇缘》的内容所吸引,继续翻下去:甄后精于女红,所绣的东西无不栩栩如生......甄氏精通小诗,诗意清新隽逸,在众人间广为传诵......
萧穆斋将《遇甄奇缘》一字一句地看完,心里对林士樾非常羡慕。他最后还是保守了秘密。
有一天林士樾正呆在自己的房里,听闻门外传来阵阵敲锣声,好不热闹。他出门观看,原来是有人耍猴。那猴子很大,如人一般高。猴子一见林士樾,便失去控制,先是怒目而视,双眼欲裂;接下来就想挣脱铁链扑将过来就林士樾撕碎。耍猴拉住铁索狠狠地打它,猴子还是凶性毕露。林士樾见状,赶紧躲进了房中。晚上,林生把这件事告诉洛娘。洛娘道:“那只猴子是曹丕转世。它知道郎君和我亲近,所以想借机发泄心中对郎君的怨恨。”
林士樾恍然大悟。洛娘在心中笑道:“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你是曹植转世。曹丕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能不生气吗?”
后来林士樾考中进士,要到汴州赴任。赴任当天晚上,洛娘流着眼泪对他说:“郎君,咱们的缘分就要尽了!今后别过,要五百年后才能再见一面了。请郎君好自珍重,不要挂念妾身。”林士樾不懂此话的含义,只是好好安慰了佳人一番。
过了几天,林士樾经过去汴州的必经之路洛河,回想起曹植与洛神的往事。林士樾感叹曹植与洛神只有一面之缘,而自己却与洛娘长久厮守,好不快活。
他正想上船,忽然想起了道人的嘱托,便绕道而行。到寓所时,却再也找不到铜盒子了。他独自一人跑到洛河边,久久徘徊,怅盘桓而不能去。
林士樾当即辞官,独自跑到峨嵋山修道,不知所终。
后记:本文改编自清末小说《淞隐漫录》。显然,这是一篇古代文人的意淫之作。为什么古代的书生要创作这篇作品呢?
这和曹操父子有关。
曹操在后世大多数人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白脸奸臣的形象。他的儿子曹丕因为篡汉在民间的口碑也不好。从古至今,直接批判曹氏父子的文学作品很多。有部分文人觉得直接批判不过瘾,他们特意创作了一系列让曹氏父子的姬妾出轨的小说,目的就是要让这对父子在虚构的故事中戴绿帽,死也不能安心。
这些小说的女主往往是曹丕的妻子甄后。为什么要选择甄后当女主角呢?
首先,甄后是汉末三国时期的著名美人。其次,才高八斗的曹植创作了千古名篇《洛神赋》,后代部分好事的学者在研究《洛神赋》时,为了艺术效果,将甄后与洛神等同起来。这让甄后的美貌不仅为时人所仰慕,更为后世人所遐想。
将甄后设定为女主,一方面能更好地批判曹氏父子,一方面也满足书生们对美人的幻想。《聊斋志异》中有一篇名为《甄后》,故事大致是这样的:甄后与后世的一位书生发生了一夜之情,她还把一位铜雀台的姬妾送给书生。曹操转世变成一只黄狗,看见自己的姬妾没有守节而跟了他人,只能够对着姬妾狺狺狂吠。
本文可以当成是《甄后》这篇小说的升级版。
(图片来自网络,若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