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仅非吾,莫问吾乡在何方|张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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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仅非吾,莫问吾乡在何方
大概八年前,毛镇安先生告诉我,他将投入三年时间,用镜头记录农村生活。当时听得农村出身的我兴致盎然,一番心潮澎湃之后,就当一句玩笑释然了之。
没多久,他与李景二君用了三年拍摄的《尧瓷记忆》摄影集,由陕西出版集团、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自此,他的话,不再耳风笑柄。
果然六年后,2017年先生与廉董二君共摄的《故乡记忆》摄影集,由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八年后的一天,太阳快要接近正午时分,他从故乡赶来,把《故乡记忆》送到躬耕渭水河畔——他的家乡门前的我的手里。
我们彼此临惊咋舌,继而如泄洪之水,奔腾千里矣。
摄影对于当代人而言,真乃举手可拍、想及随拍、拜金求乐乱拍的易事。观摄影集者一翻而过,瞬间之美让人容易忽略和忘记,他们为找一个角度,须跑数十里,甚至几十百里,哪如当今无人机;为捕捉一个瞬间,不计严寒酷暑,一劳永夜;为出版一本集子,须作抛弃本该抱孙颐养天伦的劳人事,没有任何社会报偿的无聊事,直面而不过分粉饰当代社会生活的泼烦事。
除了爱,别无它理可解。这是真正的文化。
镇安先生从过去不甚熟悉仅限听闻的“先生”,到口称的“毛师”,再到喊不出口却淀定在心的“文化君”了。在他眼里,那些记忆里的涝池、石磨、家畜、织布、打铁、槐院、古树、扬场、解板等等物事场景,如一去不返的黄鹤,正在一步步消逝于天际,而离去之地,没有黄鹤楼。只有他,以及他孤单动人的目光。
他告诉我,《故乡记忆》里的“序”几易其人,数易其稿。他只想把一个“健全的孩子”交给大家,让大家今天看,明天看;这辈看完,下辈再看;让大家清楚我们今天发生了什么,对未来生活的形成是断崖式递进,还是繁衍式丛生。
澄城是我的故乡,也是他的故乡。名不见经传,地尚有其名。千年无断志,吾家在其中。三河绕台塬,黄土起沟坡。一数煤瓷烟,二泡誉秦川。秦瓦见行宫,汉箭落良甫。精进迎早朝,乐楼送晚霞。阵列拴马桩,庄户门华表。活鲜皮影戏,满目刺绣人。民风素淳朴,朝野两昆仑。一良载农诗,郑氏举国院。秋燕显俊耀,韦马止徐门。从来道“老哥”,开水泡馍魂……
然,渭水以南本属黄河文明之地,镇安先生的故乡,他却北上赴澄,为我的小故乡传播了大文明。我从故乡南下,行走渭水河畔,着实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处处流露的是小脚的笨拙,终究走不出汗颜与卑微之境,愧矣。
彼此之于故乡,彼岸所望不尽。
年月累积,《故乡记忆》赠我已近半载。酷暑难耐之际,拨通先生发小电话,约至晨读渭河滩,细闻先生陇来入秦、关中赴澄的迁徙种种,补己行走渭水河畔、久居他乡门前无为之惭。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马蹄纷乱之际,方忆得去北京前所作的《夏夜》,以为窘。进京后,与中国画蚁第一人、驻京老乡豫华君共同拜访老村君。君以画赠我,询题写内容,我战战兢兢捧出,并附“不知可配之”。君慰我“可矣可矣”。云:
我印象里的夏夜,穿着短袖扇扇,坐在梧桐树下。
墙角促织鸣鸣,远处蛙声频传。
星空会意闪闪,人间鼾声连片。
许多人爱热闹,却走入了安静。
许多人爱安静,却误入了热闹。
少年当时无知,知时已非少年。
如今想来,多少有些自不量力。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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