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屯卦如何理解？“屯”的本义是指初生之艰难吗？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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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或研究《周易》原文，正确断句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里面的知识点就是释爻与断辞两者之间的区别。我们将经文爻辞中所包含的信息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卜师必须掌握而求占者却不需要知道的内容，它们是卜师据以论断吉凶的依据，我们称这部分内容为释爻，它的作用是解释该爻，另一部分则是求占者需要从卜师那里获取的有关吉凶休咎的论断，我们称这部分内容为断辞，这的作用是提示该爻吉凶休咎的属性。由于这两部分内容之间作用不同，语义也不连贯，所以我们使用句号而不是逗句分隔它们。

文｜新知堂原创

仅仅是翻译经文，并不能真正帮助我们理解《易经》的道理。我们虽然知道经文说过什么，但我们还并不能了解它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所以研究《易经》、解读经文，并不单是一个翻译注释的过程。我们不仅要了解经文说过什么，还要了解经文为什么这样说的原因和根据。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就需要理解卦象与爻象的意义。我就结合自己译注屯卦的体会，将这些道理向大家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屯卦经文是讲各种困难之事吗？

有的作者认为，“屯”字的意义是困难，因为屯卦经文主要讲了各种困难的事情。假如经文内容果是讲各种难事，那么我们将“屯”字的意义确定为困难就是合理的。

分析经文的具体内容，我们要考察经文是否讲各种难事。初九，磐桓。讲大石砌成高墙围成城邑，从而使人们安居其中。象征了居处安固，表达了利安居不利有所往的意义。如果我们将磐桓理解为徘徊，但经文中并非提供何以徘徊的情形，我们只能猜测，徘徊可能与某个困难联系起来，但也不必然与困难关联。比如，某位老人锻炼身体而就地转圈，外人看似遭遇了某个烦恼，实则不是。况且经文中没有主语，谁在徘徊呢？根本不清楚，也就更难与某个困难之事关联了。

迎亲的队伍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

一群人簇拥在一起，骑着马却行进缓慢，走三步退两步，似徘徊踌躇，又似有意为之。那不是一伙强盗，而是婚娶的队伍。强盗要干坏事，害怕为人发觉，所以偷偷摸摸，似踌躇则实非踌躇。婚娶的队伍，为营造喜庆氛围，故意的走三步倒两步，似犹豫则实非犹豫。所以，无论强盗与婚娶，都不是困难之事。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林中，君子几，不如舍。

追赶野鹿到了树林边，野鹿逃进深林中，如果没有向导的指引，独自潜入深林是很危险的事情，不如放弃追赶。追逐野鹿，可能会遭遇未知危险，作为君子就不可贸然前往。这似乎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这是否可以用作支持屯作困难讲的证据二、如何理解屯卦卦象的意义呢。我认为不充分，面对危险然后作出明智的选择，这本身就不是困难和危险了。

可见并没有证据证明，屯卦经文讲各种困难之事。别人的意见并不一定总对，独立思考的能力比读书的习惯更为重要。所以古人讲“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是有深意的。

如何理解屯卦卦象的意义

当学者们看到“屯”字，就联想到困难的意义，并假定经文也是讲各种困难之事，这是错误的。如果我们本着客观公正、实事求是的态度去审查经文，就不能得出屯的意义是困难的结论。所以，解读《易经》的困难往往是由解读者主观造成的。

读古文字的确有难以克服的困难。比如，对于磐桓二字的解读，有的作者解作徘徊，有的作者解作大石所砌之墙。究竟谁对呢？从古文字学与字源学上是难以找到充分证据的。历经两千多年的变化，文字在字形字义上均有变化，我们已经无法找到这两个文字在“易经”时代的字形字义了。这个时候，我们单从字形来确定其字义的道路就不能走通了。这样就需要从文字之外的途径来获取信息。

比如，我们可以从研究爻辞论断的规则，上下文之间的关联等方面去思考。在《易经》卜筮中，卦象是主体性的工具，古人通过看卦来论断吉凶。这样卦象符号的意义和爻相符号的意义就是经文论述的依据，或者说经文是解释和说明卦象与爻象的。这样，如果我们能理解卦象与爻象的意义，就可以推测经文要表达的意义。

孔子问道

屯卦由上面的坎卦与下面的震卦相叠而成。震卦，少阳之上加一阴爻，代表阴气拦阻少阳使之难出。震卦阳爻在下，代表阳在居处之里。比如，人安居家中，动物藏在洞穴中。坎卦，以卦形上看两个阴爻包围住阳爻，代表阳在陷中，也可以理解为阳受困、受束缚于阳。《周易》坎卦经文以行人坠入深坑比喻。所以，由震到坎它的意义我们就可以理解为阳在里，又如在坎陷中。

人们聚居于由高大城墙围成城邑中，城邑可以象坎，象陷，人们聚居城邑中，既可象震，也可象坎。六五，屯其膏，存储肥肉。肉在罐中，既是阳在阴中，也是阳陷中。所以也可象震象坎。《周易》井卦，水在井中也是用坎卦取象的。所以建国使安居，屯膏以储都可以屯卦来象征。

根据爻象的意义理解爻辞的内容

我们再来看爻象。初九与六二组成了少阳卦，所以初九是少阳的一半，代表阳在阴中，或者阳遇阻在里。城墙也是一个界限，规定了聚居城中的人们的活动的最大边界。在城中有最大的自由，要出城则要受到一定的限制或拦阻。

到了六二爻，就是少阳符号。代表小阳完成。阳主动，爻辞以骑着马的小队伍来象征。但是这个队伍虽然在前进，但却缓慢迟疑，且走且停，甚至原地打转，用象坎卦。经文中以偷偷摸摸行窃的盗匪，与婚娶的队伍来象征。

六三阴爻是拦阻阳气的主要力量，遭遇到这个阴爻阳气将不可有为。经文以危机重重的深林来象征这个阴爻。猎人追赶野鹿到林边，又得不到向导的指引，就不可以继续追赶，所以君子几，不如舍。

迎娶新娘成家，打猎补充食物，都是建设性的活动，与全卦利建侯、利安居的主旨不背。所以我们称这类活动是阴性的。少阳阳中有阴就可以这类活动为象征。在经文中以远行、出征为阳，经文中讲阴，常常以出行遇阻作解释。比如，明夷卦中初九阳爻，它也是少阳的一半，象征阳气遇阻。爻辞便解释为，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小鸟久飞，君子久行，体力不支，举不起翅膀，迈不动腿，就是阳中有阴了。

打猎野鹿

所以，经文不是任意讲，随意记的。它们紧扣卦象与爻象的意义，并据此论断卦象与爻象的吉凶含义。比如，初九，磐桓。象征阳气受阴气阻拦而不得不安居在里。所以才有不利有攸往，利建侯的断辞。

再比如，六二爻求婚的队伍走得迟疑徘徊。登门求亲的迟迟不到，对于女子而言就是嫁不出去，经文讲女子贞，不字。六三爻最害阳气，如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必然要遭遇困厄。所以经文讲往吝，即有所往将见吝。追逐野鹿，野鹿逃入深林，在没有向导指引的情况下进入林中追赶，就有可能发生迷路出不来危险情形。所以逢九三爻不可有所往。

坎卦是由少阴卦与上面的阴爻组成的。少阴，阴中有阳，主收成，有小得。六四象征着求婚媾有成。所以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如果乘马徘徊的是求婚媾的队伍，前往则吉利。九五，少阴中一阳。阳在阴中，用肥肉在容器中比喻。所以讲屯其膏。经文以肥肉为阳，象征小得。

上六有阴无阳，有失无得，意义最为凶险。乘马班如，泣血涟如。乘马徘徊的不求婚的队伍，而是要为非作歹的匪寇，他们的行动被人们发觉，遭到众人的打击，受伤血出，流下悔恨的眼泪。追逐野鹿的猎人，没有放弃追赶，深入林中，结果被伤出血，又找不到出林的方向，后悔地的流下眼泪。

研究体会

经过上述讨论，我们不难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传统易学以屯为困难的解释站不住脚，根据经文具体论述的内容，我们认为屯的意义应当定义为使……汇集，使……聚居。类似于现代语言中存储存、囤聚、安置等意义。
解读经文，不要受成见的束缚。前人的言论有合理的部分，也有不合理的部分，这个需要自己的判断力去判断，不可人云亦云。善于怀疑和独立思考是一切新知的基础。
卦辞、爻辞解释卦象与爻象，所以理解经文的一个重要前提是要理解卦象与爻象的意义。而且卦辞解释卦象意义，爻辞解释爻象意义、论断吉凶，都是有规律可循的。掌握了这些现规律，理解经文其实并不难。

根据上面的讨论我们对屯卦经文做如下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