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走了

近来  持续悲痛中。

葬礼，是个充满悲伤的地方，或许，有时也是一个充满温情和希望的地方。年龄越长，送别越多，有朋友，亲人，同事，同学，同事家人，甚至是学生家长等等。每参加一次葬礼，我的心就很久不能平静。

德高望重的三爷，是在上周五去世的。在殡仪馆里，看到了另外两家火葬的家属，其中一家只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穿着孝衣，大的十岁左右，小的至多5岁。我不忍心看他们，那些还不懂悲伤是什么的孩子。大的是个姐姐 ，一手牵着妹妹，一手牵着弟弟，跟在抱着骨灰盒的人后面，本来是姐姐抱着，后来被人接走了。据说，骨灰盒上的照片是个年轻的男士。孩子们牵着手，脚步都比较轻快，或许他们只是感觉好玩，因为对他们而言，悲伤实在是一个远远不能达到的成熟。是的，您走了，这份痛的沉重唯有多年后他们才知悉。

三爷的家人做得很好。在去探望时，我看到姑姑和奶奶在给三爷喂饭，很有耐心。床铺干净新鲜，所有材料都是医用一次性。这是姑姑的孝心，也是表妹的孝心。作为三代卫生系统的工作人员，都清楚卫生的代价和重要性。一个人的影响有很多时候是隐形的但却是持久的。尸体火化前的那次分离真的有生死之痛，前一秒你尚且看到一个人躺在面前，几十分钟后，只有一盒骨灰。真的是，活一生，只有骨灰一把，留存。如果不是骨灰盒上贴着照片，谁又知道盒子里装的到底属于谁。

无需埋葬，只需把骨灰盒放在祠堂的一个隔间。表妹用纸把那个隔间里里外外擦干净，或者说尽可能地擦干净，或许，她在用自己最好的方式来报答姥爷对自己曾经的娇宠，或许在那天的痛哭里她追寻到了儿时的甜蜜。

是的，您走了，留给了一个家庭的悲伤，也有很多人的回忆。

还在老家，看到学生的信息我很意外，他说家里有事要请假。我让他具体说，他却说他爸爸要火葬。刚离开那里的我，又听到一个熟悉的人要去。语无伦次的我给学生及妈妈打了电话，没忍住， 我哭出了声。

今天，去他们家。疫情时期，一切都变了，姐姐来接我，好话说尽，小区勉强让进。客厅墙上的奖状还在，那是我和那个孩子爸爸一起贴上去的。

和他们一家人太熟悉，因为家访，因为孩子的调皮。嫂子描述着那天的情景，姐姐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医院倒地，孩子的泪在眼里打转，我的泪却早已不受控制。生活还是要继续， 嫂子会坚强，姐姐会把工作做完，孩子表示好好学习。出现在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度与被度使命不一。负责任的爸爸和丈夫，支持学校工作的好家长，还清所有债务的担当男人，点点滴滴，妻子、女儿和儿子都做了记录。是的，您走了，留给了一家至亲的亲人无尽的悲痛，同时，也滋生了他们新的希望。死与生，一对好兄弟，后继有人，就永远有力量有希望。

科比也走了，就是那个打篮球的黑人，就是那个喜欢看凌晨四点洛杉矶的人，那个湖人队的球员，那个写了一本自传还投身电影的家伙。我去洛杉矶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但是，我的确心存侥幸或许会遇见。妻子瓦妮莎的致辞让全场动容，女儿Gigi是科比的最爱，所以上帝让他们一起去了天堂，尽管可能篮球界失去了一个女明星。那些琐碎的生活记忆构成了过去的历史，而所谓的伟大也无非是每一个平凡普通日子的持续发力。一个球星，一个父亲，一个男人，是的，走了，却留给全世界无数人的哀思。瓦妮莎说，他不是MVP,是MVD，D是爸爸的意思。

疫情中离开的人更多，有为战争献身的英雄，也有无辜的感染者。枪响之后，没有赢家，这场战争有要烧遍世界之趋势。有太多人走了，但是，有更多的人还留在这里，还在把生活继续。走了的人留下了经验、留下了可供研究的样本，都有意义。您走了，请不要回头，尽管大胆地不要留恋地走吧。

生活本就是一场行走，来来走走的过程，每个人完成了起点到终点的印迹。何必刻意去留呢，走就走吧，只是要记得，在未走之前，一定要把这个过程进行得华丽，否则您走的时候，世界都不知您曾经来过，天空没有您飞过的痕迹，候鸟也没有记忆。

明天是父亲的忌日，这是第八个年头了。每年的这几天，心情都会非常低落，衣服只喜欢暗色。那个倔老头儿，记着他的人可能也不多了，但是，我记得。到死我都会记得。那个给我生命，把倔强刻到我骨髓里的小老头儿，我会永远记得。您是走了，潇潇洒洒，无牵无挂，可是，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考虑过爱您的人的感受吗！你这个小老头儿，我想你了，爹

您走了，没关系。请安息，再见。多年后，大家都会在那些熟悉的地方相遇。

您已来过，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