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深处的大慈寺
作者 ▏刘建军
时光总是在身边悄然无息的滑过,而时光的影子又悄然无息的留在了身后。
时常看到记忆中的那些往事被时光撕扯成七零八落的碎片,我就想俯身把它拾掇起来,然后再拼凑在一起,让它们重新展现出昔日的光彩。抑或是世间的一切情缘皆有定数,亦不辜负上天托负给生命的每一寸光阴。
众说,弱水三千,只为一瓢饮。对于成都这座古城,我有着别一样的感觉和情怀。这种感觉和情怀并非是朝花夕拾,而是一生一世的执着和守望。
做为曾经的路人,如今的归人,在几十年的光阴里,大慈寺的大门外似乎都保留了我深深浅浅浅的脚印。信许是佛缘不够,我始终都难以从心底推开这扇佛地重门,即便是偶尔走进寺院,也只是在专门为那些红尘过客提供歇憩的地方,坐下来喝杯茶。其间所谈的、笑的也都是红尘之事。只因为,自己那颗凡心还难以贴近这佛门净地。
所以,一直来我对大慈寺的认知是浅薄的,对它在岁月里的变迁也是模糊的。
直到有一天,当一段善缘让我恍然大悟时,我才感觉到佛一直在我的精神世界里,而佛也一直在我的身边福佑着我,我的前世今生是有佛缘的。这之后,我慢慢的明白了,佛不仅施爱于众生,而且还为人拨开尘世的雾霭;让人迷途知返,让灵魂有了良善的选择,从而获得禅的归宿。
寺院的北大门有东、西两道侧门。
东门的楹联:
法脉遥承能秀外
高僧辈出晋元间
横联:西蜀禅源
西门的楹联:
皇封幸免会昌火
古寺长扬锦里风
横联:
大唐胜迹
两幅楹联,虽为当今文人所撰,但仿佛是穿越时空隧道,确证了这座古刹1600多年光阴的佛门底蕴和沧桑岁月。在今天,不难看出这座古刹之所以能在这座古城最繁华的地段坐拥一席之地,能和红尘滚滚的太古里面对面,背靠背,足以说明它在蜀人的精神世界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还有那亘古不变的人文情怀。
漫步于寺院,视线停留在楼、阁、殿、塔,屋檐雕梁画栋,仿佛它们都在默默地对游人和香客讲述漫长的1600余年,这里曾流淌过千年的春秋岁月。那时的魏晋烟火、唐朝诗风、宋朝词雨、明清风云依稀在今天萦绕;而当年古寺里的高僧、受戒的人、写诗的人、打更的人都随光阴徙转,江山更迭,尘世沧桑,早已幻作烟尘。
初冬的微风摇曳着檐角的铃铎,似乎在与我轻轻耳语,这座隐于蓉城千年岁月的古刹,曾经历了岁月的兴衰荣枯,蒙受了兵火战乱,生灵涂炭和世事磨难。可想而知,这座古刹能从风雨飘摇的魏晋,辗转百代河山走到今天,又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大慈寺》
宋.叶清臣
佛陇光沉茂草平,树林犹作诵经声。
一心三观休分别,秋静山高海月明。
高蹈世外的殿宇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庄严的大雄宝殿,慈善的弥勒堂、祥和的观音殿、深邃的藏经楼。当那颗凡心在殿宇里与栩栩如生的佛像邂逅时,心底自有一种澄澈无尘,宁静淡远的禅韵。
就在我低眉沉思,俯身叩拜的一刹那,一股清风从身边掠过,这仿佛拂去了身上沉积经年的烟尘和心底无端的杂念。
是身体本能的放松?
还是精神本能的解脱?
走出殿宇,我只是觉得,灵魂的羽翼没有先前那么沉重了。
在殿宇里,一群少男少女与我擦肩,看到他们手持一炷香,拜倒在菩萨面前,那神态、姿态是那样的虔诚。他们是在祈求得到一份好的工作?还是在祈愿得到爱的幸福?
在当今,他们这一代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看到他们脸上流露出一种对生活、对前程的渴望,我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尽管女儿在市内工作,但繁重的科研工作和教学任务,让她难以抽身回到家里和我们一起吃顿饭,距离她上次回家也都是半个多月的事了。出于一种父爱,我凝望着慈悲为怀的菩萨,在心底祈愿道,给他们力量吧,让他们渡过世事难关。
大慈寺的香火很旺,众多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纷至沓来,可是殿宇的菩萨们总是低眉看着前来叩拜她的众生。这让我想起了曾经读过朱天文的《巫言》,“菩萨除了不忍看,也是没有能力看,所以才低眉。她只是我们想象的一个神,她亦有她的难处。她不愿众多的人来叩她,而愿意我们自己,把自己修炼成菩萨的样子,以慈悲看待世事。”这信许是菩萨为什么低眉的原因吧。俗话说,“乞火不若取燧,寄汲不若凿井。”最美的风景就在自己心里,为何不把自己修炼成菩萨的样子呢?
虽说是,佛界与红尘仅一墙之隔,墙外尘烟滚滚,墙内云水禅心;但大慈寺毕竟身处蓉城金融、商贸中心,被太古里等商圈团团围住,难免会受到一些诱惑和困扰,所以那道隔墙也不过是一个虚设而已。
一位眉目清秀的小师傅对我说,在这里“唯有心存佛心,才能清远隔尘。”
我记住了他的话。
踏出大雄宝殿的门槛,那棵百年银杏抖落了一地的黄叶儿,我再回望身后的路,已看不到自己在古刹行走多时的脚印了。倒是不远处的檐角下悬挂着一面有“茶”字的幡旗在风中摇曳。
我收拾好刚才那段“云水禅心”,寻一茶座,一边品着“老三花”,一边看着尘烟滚滚的太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