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罗武昌作品
母亲的眼睛
罗武昌(云南)
母亲,一个多么温暖、美好、圣洁、沉重的字眼;母亲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成长。孩子的失败是母亲酸楚的泪水,孩子的成功是母亲幸福的微笑。
我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和许多中国农民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只为在庄家地里刨食度日,将儿女们抚养成人好延续香火,以便到了阴曹地府好见老祖宗。
父母的爱,儿女的心。母亲一生生育了我们兄弟五人。我有一个哥哥、三个弟弟,现在均已成家立业,儿孙满堂。母亲是一个四时同堂大家庭的“老太太”,庇佑着一大家子二十几口人的平安,可谓功德圆满。
俗话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染上了风湿病,发作起来脚肿得跟馒头似的,终年拐杖不离手,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人赠外号“三条腿”,干不了重农活,只能在生产队里做“羊倌”。母亲则非常强悍、从不服输,还当了多年的妇女队长,是个大会小会都要说两句的远近闻名的女强人,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也成了家里真正的顶梁柱。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似乎永远不知道辛苦为何物:收工后背起篮子找猪草,拿回猪草趁天不擦黑再到山里挑一担柴禾,之后便是做晚饭、洗衣服、切猪草、缝缝补补……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次日天麻麻亮又要起床打扫院落路口,做早饭催上学,喂鸡喂猪,然后“出工……”一年四季忙碌个不停。我们兄弟几人对母亲都十分依赖,什么事情都要麻烦母亲,好像也没有母亲解决不了的问题。“妈,饿了”“妈,裤子磨出个窟窿了”“妈,书包脏了”“妈,肚子疼了”“妈,要交学杂费了……”
在左一声右一声妈的呼唤声中,我们渐渐长大了,一个个到了放飞的年龄,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学习深造。此时,母亲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别饿着冻着什么的。临行前,总要仔细检查衣服裤子的钮扣是否牢靠,演绎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那个牵肠挂肚的情景。古语云:“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哪一个人离开,母亲总是相送到垭口,呆呆站在原地目送我们远行,直到看不见为止。每一次送别,母亲总是泪如雨下,一次次被父亲调侃:“瞧你这出息,儿子是去干大事,又不是上断头台!难道天天跟你在地里刨食你才高兴?别人家想上大学还考不起呢,应该乐呵呵才对呀。”母亲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赌气似的回答:“这死老头子怎么说话,高兴当然高兴,人家是舍不得孩子嘛,又要半年见不着面了,你就那么心硬?
人家是眼泪不听使唤罢了,又不是真哭。”斗一会嘴,才悻悻回家去。
今年国庆撞上中秋节,又是小棉袄出嫁的日子,对我们来说,是实实在在的三喜临门。为动员母亲来参加孙女的婚礼,兄弟姊妹侄儿男女轮番上阵,游说得母亲没有退路,不得不从老家启程一同赶赴下关。车子一停,映入眼里的是侄儿搀扶着一个腰弓背驼的老太太,颤颤巍巍朝着我们走来。天呐,我那个风风火火、走路脚底冒烟的母亲哪去了?仅大半年不见面,七十八岁的母亲竟衰老得如此迅速,仿佛霜打的茄子似的萎靡不振。我憨不溜秋呆立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冲得眼睛一阵阵发痛,也不知道迎一下扶一把,那真叫一个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此情此景,正如“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的歌曲情景一模一样。
有一句诗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心不待”,读起来也很扎心。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永远是那个穿针走线、脚打后脑壳的大忙人,“煞火些,要迟到了”“要一根丝学习,莫猴子搬包谷”“要知恩图报,莫做白眼狼”“莫逞强,蛇有多粗洞有多大”“少时偷针,长大偷牛”“人活脸,树活皮”“小来不捂,大来不弯”“狗不嫌家贫,不要辱没祖宗”“日子是过出来的,要学会算计”“与人相处机灵点,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这些,成了没有多少文化的母亲灌输给我们的“启蒙家教”,以至于到了今天,我们还能分得出个好歹来。
家里有一台“飞碟牌”缝纫机是母亲的骄傲,她的针线活远近有点名气,只要看一眼别人怎么剪裁,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衣服来。母亲非常勤快,又十分爱干净,即使家境贫寒,衣服补丁都整整齐齐的,让我们一个个穿戴得干干净净,透着一股精气神,不像一些人家那么邋邋遢遢的。试想,这样一个永不停息的“不倒翁”,怎么能说失明就失明呢?我一遍遍叩问自己,人世间真的有“母凭子贵”“养儿防老”吗?那么,作为儿子,我尽到了“防老”责任了吗?只觉得脸在燃烧,仿佛要将内疚烧尽似的。
疫情以来的半年多时间,母亲确实发生了许多变故,却一直瞒着我,总是报喜不报忧。我埋怨母亲,母亲却总是淡淡地说:“一些事发生就发生了,没有必要什么跟你们说。即使说了也减轻不了痛苦,改变不了现状,反而给你们增加麻烦,分了心思影响工作,那叫得不偿失。再说,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该让你们晓得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们,你就不要死磨烂缠了。”知道母亲这是在宽慰我,可我不得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弄清事情的原委。在我的软磨硬缠下,从母亲的描述中,得知母亲摔了一跤,把脚崴了,加上骨质增生腰杆直不起来,身体弯曲了不少,害得本来就不高的身躯显得更小巧了。后来染上了一场疱疹,半身奇痒,住院康复后,鸡蛋、牛肉、羊肉这些平时最爱吃的东西都不能吃了。母亲爱流泪,看到儿孙离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流。其实,这不算什么,短暂的流泪只是在排解情绪,是一种精神的抚慰,不会对身体造成大的伤害。真正让母亲患眼疾多年的元凶,毫无疑问是我那个曾在乡农机站工作的不甘寂寞的大哥了。他干古董生意失败后一溜烟“跑路”了,二十多年音讯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母亲每每想起就哭得死去活来,哭哑了脖子哭干了眼泪,大伤了眼睛元气,再加上父亲离世,就造成右眼几乎失明、左眼昏花的结局。去年左眼做了一次白内障手续,不知是手续原因还是保护不到位问题,手续后视力更加模糊,看什么都是恍恍惚惚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就连走路、夹菜这样的小事也都很困难……
人们常说“百善孝为先”。我们却把给父母买点吃的穿的用的,或给点零花钱就当做孝顺了,而忽视了最基本的情感沟通,以“忙”作为不能“常回家看看”的挡箭牌。的确,为人子女,尽孝宜早不宜晚,趁父母能吃、能喝、能走,赶紧多陪陪父母,带他们吃点喝点到处走走看看,不要留下什么遗憾,到时候悔之晚矣,哭天抢地也挽回不了什么。我不禁在想,要是我能多点回家看看,把母亲接来早做手术,或许母亲就不会像盲人摸象一样战战兢兢的生活了。可惜,人生只有结果,没有如果,世上没有后悔药。没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向老天爷慎重发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一定要治好母亲的眼睛,找回那个活蹦乱跳的人。
于是,我急吼吼向老家索递“新农合”,不管能不能报销,就带着母亲赶往眼科医院,打响了母亲的眼睛“保卫战”,像赌徒似的来了个最后一搏……第一天挂了专家号,专家建议:左眼已做过白内障手续,不宜再做,但几乎失明的右眼还有点光感,可以实施手续。听了医生的话,宛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热血在血管里剧烈奔流。第二天办理住院手续,体检、确定方案、手续,心急火燎等待奇迹出现!上午9:45分到10:24分,整整39分钟的时间,看着一个个患者走出手术室,我不停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踱步,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这39分钟,是我这辈子感到最艰难、最煎熬、最漫长的时光。终于,母亲出现了,右眼包裹着纱布,医生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只有那句“要是不出现意外的话,明早摘除纱布后就可以看见了”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然后,就是等待。第三天早上8时许,医生摘除了母亲眼睛上的纱布,母亲却什么也看不见,紧张得一头躺倒在床上,那个无助的神情让人心如刀割。看到同室同日手术的病友康复出院了,还要再诊断、打针、眼角打气……那个“鬼火绿”的程度真是无以言表,注定又是一个观察、期待的漫长煎熬期!第四天,8点不到,医生就开始查房,摘除纱布的一瞬间,母亲看到了亮光,心情平复了不少。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是还有点气泡挤压,还需进一步检查。检查后再实施“打眼针”,还开了七种睡前一次、早晚两次、一日四次和间隔一小时一次的眼药水、眼药膏,出院回家静养,遵医嘱用药等待康复,于是,家里也变成了一个小诊疗室……
第五天、第六天和第七天,都在家滴眼药水眼膏。第八天是星期天,也是复查的日子,天空飘着小雨,医生上班很晚,几乎到了9:00才出现在观察室,经过复查,视力恢复尚好,右眼0.07,左眼0.15,走路虽然颤颤巍巍但不用搀扶了,只是仍需继续施药,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母亲康复有望!
在五十六年的生命里,一直都是母亲在照顾我,我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长时间照看过母亲,感觉既内疚又欣慰。幸好,眼睛保卫战不算太迟,辛勤的付出没有白流,华山眼科没有浪得虚名,母亲还有生活自理的可能性。
母亲像一条河,流淌着生命的水源,供我成长;母亲像一首诗,散发着笔墨的香气,引我深思;母亲像一本书,饱含了千年的智慧,俞读弥新。母亲的爱,纯洁无瑕,想一想意味深长,品一品回味无穷。
母亲在,家就在,没有母亲的房子只能叫居所。现在,我们都已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个变成了“城里人”,母亲的那个家自然也就变成了“老家”。家,一个多么温馨的字眼,寓意着一间房子底下有好多人在遮风避雨,它是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幸福的摇篮。都说“有钱有权有成功,没有健康一场空”,我看这话一点不假。母亲的眼疾,是多年的白内障、青光眼和玻璃体交织造成的,也是对粗心儿女的一种惩戒。每年体检体检,只是泛泛的检查,而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重点部位还是需要进一步深查的,且宜早不宜迟,早查早治疗。健康是福,老人的健康就是儿女最大的福报。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我期待着母亲康复,期待着那双曾经水灵灵的大眼睛继续见证着我们成长的点点滴滴。母亲,我爱你,祝你早日康复!
【作者简介】罗武昌,男,汉族,1964年出生,云南省昌宁县人。1988年参加工作,大学文化,中共党员,林业高级工程师。现供职于云南省云台山林业局,大理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国绿色时报》《云南日报》《云南林业》《云南支部生活》《大理日报》《大理党建》《大理清风》等传统媒体和“云岭先锋网”等主流网站发布作品300余篇,并多次获大理州、市征文比赛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