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是中国人的第二性生活”,聊聊我对它的理解

2020-12-01 19:43

萬一©

本文作者:萬一,原文标题:《支配食物与多向满足:简评<大数据胃>》

“吃,是中国人的第二性生活”,(视频详见:虎嗅《赛博人类》第二集《大数据胃》)伴随着这句开场白,我就知道虎嗅的这支视频注定充满了争议。这个充满了弗洛伊德式解读的句子毫不犹豫地将当代食品的重心指向了多巴胺而非温饱,讨论起了“吃”在后现代生活中到底意味着什么。

结合外卖作为“补贴大战”的起点的历史,以及最近势头正猛的“买菜”APP,我们不难看出资本市场对“吃”的看重。但这些仍然属于“容易理解”的范畴,它只不过是大企业试图对我们生活的毛细血管进行进一步的下沉和控制的体现。

此外它们也反映了生活节奏加快的间隙里所创造出来的一些需求:正如大卫·葛雷博在《垃圾职业》中批判的那样,通宵送披萨的人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让人乖乖上班而形成的臃肿支持机构。

但对食物的猎奇、对饮食精细化的极致追求,以及各种新概念的食物的生产,则需要更宏大的视角来解释。在食物供给“如果得到妥善分配”已经能养活全球人口的前提下,你很难把这些爆炸性增长的新需求视为“食欲”。食物遭遇了和性一样的境地:一切都是关于性,除了性本身;因为性是关乎权力。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得到了对食品的支配和造物的权力——一种为所欲为的、让它们按照自己意志发展权力,并且这种技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成熟。视频的重点放在了原材料的生产端,讨论了从转基因到细胞培养肉的过程;但在餐桌这端,“分子料理”的盛行又何尝不是这种造物权的体现呢?今天的厨房可以满是不锈钢和各种精确器械,很多时候不是你配合食材控制火候,而是你试图赋予食材稳定性并且任意拿捏。

我们已经越过了食物与传统上的非食物(比如说一些矿物和化学合成品)的边界,越过了植物(“菜”)和动物(“肉”)的边界,甚至试图越过生命的边界,好创造一种能按我们意图生长的、环保而不残忍的食物——我们试图为未来的饮食规划和立法,而这一切仍然指向“可控性”。

多年前看过一个几米风格的漫画,说“烤乳猪”这种食物多少有人道毁灭之嫌,有没有一种“没有思想和痛苦、只有肉”的动物来替代它;如今这种“肉”出现在现实中时,我们才知道它不是导向人文主义的浪漫,而是导向更加冰冷机械的未来。

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我在总结今年吃过的店的时候,很容易感受到“平均水平”的提升和“令我惊艳”的店的比例下降;这种感觉在去年年末的时候也同样出现过一遍。我有时候都会为阈值提升之快而感到担忧。一个新的菜品设计可以迅速地在同价位和更低价位的餐厅中传播开来,伴随着劣化或者改良,甚至随之而来的口水战;一个网红店的兴起一定伴随着跟风的模仿者。

当你能轻易地从媒介上获得food porn、又在现实中迅速得到满足时候,就很难像最初那样富有激情地去感受你所吃到的东西,而是转入闷声不响的对比和懒于评论。唯有更新的内容——更贵、更小众、更偏僻、更有“文化”和“故事”的食物,才更容易进入你的视野——就像福桃最近所批判的那样。这种取向更多的并非个人选择,而是一种趋势,因为拥有精细味蕾的人毕竟是少数,但展现自己的社交需求却是更加广泛的。

虎嗅的这组策划名为“赛博人类”,立意在于描绘电子技术发展下、科技对“人类”的修正甚至是重新定义。第一集的游戏是在电子世界之内(视频详见:《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玩游戏》),因此讨论大多没有超出原有的认知范畴,评论区都还算友善。但第二集刚涉足日常生活,就引起了对它的“立场”和“主题”的质疑甚至是恶意。

问题是,视频始终在呈现多方面的观点冲突,展现出的是一个立体的图景——尽管其中不论哪种观念对我这个美食爱好者来说都会引起反思,并不是那么舒适——但也不应该被以莫须有的“屁股坐歪”和“软广告宣传”罪名批判。

我只知道,现在少有人能对食物会走向何方做出一个笃定的判断,它的发展是如此的迅速和难以预测,与我们试图用科技建立起的控制感背道而驰。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