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企发期刊——我的出版生涯忆事之七
文/杜辉
咱这性格,咱这脸皮确实不适合卖保险,锻炼锻炼自己也就行了。那时还是特喜欢特想做出版,而做出版主要理解的就是做发行,所以继续寻找合适的工作,但咱终究没什么出版发行的经验,之前不过是在书店库房做了一年半苦力,其实对出版发行仍是门外汉,基本算是出版业的小白。
怎么找到这份工作的记不清楚了,那时有几份招聘报纸总是购买,也许那上看到的信息吧。比起现在网上浏览职位,投递简历,甚至和对方直接沟通,那时求职应聘太复杂太麻烦了,找个合适工作很大是要靠运气。先看到信息,然后打电话,有的是要邮寄简历,有的是约好时间带着简历过去面试。那时也没手机App地图,去面试先要查地图,找地方,特麻烦。
这次求职的公司看起来还挺高大上,是外资,对真真儿的外企,美资独资企业(公司的车都是黑牌的)。那时政策宽松,是美资独资的媒体集团。下面有7种期刊(印象里是,不确切了),还有个图书事业部。听起来特牛吧,其实是台湾人在美国开公司,然后又从美国投资大陆,所以资本上是美资公司,骨子里就是中国的私企民企模式。
面试细节记不清楚了,不过印象深刻的是面试我的主管(北京人,就比我大一两岁,20岁出头)和部门经理人(北京人,就住我家边上)特好。入职后,试用期工资八折,好像是1200元,转正后工资好像是1500-1700?具体记不清楚了,一年后辞职时大约涨到了1800-2000的样子。按那时的物价,我这个小白的身份,这份工资也挺知足的了(2000年,哥儿四个小伙子,大众家常菜馆,一桌子酒菜也就100元上下。打个车跑半个北京城区也就20来块)。
开始入职的是这个媒体集团下属的《数字XX》的期刊发行部。期刊刚创刊,我入职的时候期刊已经发了几期。那时是互联网热潮的高峰,经济也高速增长,所以老板在这份期刊上开始很舍得烧钱。据说头半年就烧了1000来万。2000年的1000万,放到现在怎么也相当于几亿了(那时北京三花内的房价一般每平米5000上下,亚运村一套70平的房子报价35万,通州才不到2000元)。
2000年正值纸媒的黄金时期,那时网络还不普及,媒体受众没有分流,但社会开放了,经济增长了,大家对书报刊的需求量爆发式增长。那时期刊起印都是几万,每期印个五万十万都算基本印量。记得那时天津一个城市开始几期每期都发了2000册(当然实际销量惨不忍睹,头几期就销售几十本,销售款还不够运费的。)
自己是出版发行小白,这公司在大陆做出版也基本算小白,对发行也不怎么懂行,部门经理、主管虽说有些经验但对期刊发行其实还算初级(部门经理是精品购物指南的经历,主管忘了),也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然使劲烧钱,但业绩真的惨的不能再惨了。那时烧钱到什么地步?北京三环的公交车站站亭广告做了一大堆,其他期刊交换广告也不少(自己名下就好几种,还有其他合作伙伴),各种展会也没少参加,但期刊的影响力、发行量都微乎其微,上不去台阶(我辞职后也没强多少)。
虽然我们的发行队伍都是业余的,不过期刊做的也是相当的烂。首先内容上不接地气,都是生搬硬套台湾和美国的IT业的内容,大家发展阶段不同,市场环境不同,弄一堆外部的信息,看着高大上,其实大部分都是废话,和实际业务没多大关系。其次文本质量太次,都是生硬的台湾国语,要不就是美国式中文,根本没进行普通话润色,语言晦涩难懂,看着催眠效果不错。再次就是经营水平低下,管理混乱,内斗腐败严重。这台湾人的企业,内斗激烈复杂程度,堪比国企机关的办公室,在这里见识了很多新鲜事(后文谈)。最次就是编发矛盾,编辑主任和编辑团队好几个人据说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后来听说就是去美国裸体海滩玩了几个月,镀了镀金回来装X的),觉得自己那套牛的不得了,觉得自己的内容就是宝贝,但这种态度弄得那些烂玩意自然是我们最发行看不上的。在发行这,发行量就是唯一,你觉得好,卖不出去,读者不认,渠道商对你不满,你狗屁不是(主管透支了不少个人关系)。销售渠道不相信你的镀金,市场是最好的试金石。遇上这么一群编辑,自大固执的态度,这期刊的结局也就注定了。其实根上还是老板不会用人,有钱没用,不会用人,钱也是打水漂。
自己那时还是出版发行小白,所以工作也就是听指挥,跟着大家屁股后门打杂、干活。印象深刻的就是经常跟着司机班出去送货、拉退货(黑牌子的小面见过不,警察看了都新鲜,去高档社区送货,有的时候都不让我们车进去)。这个活吧,不算辛苦,一点含金量没有,能学到的东西很少,但特自在逍遥。北京那时的交通就是堵,所以一天跑不了多少地方,时间都在路途上耗费了。早上到公司打卡,然后跟着车去库房拉货。上午送货,送完货车空了,就去货运站拉退货。那时物流还以铁路包裹为主,所以去丰台站、北京东站这些货运站多一些。有时陆运,那货运站也大都在郊区,反正一天就在外面飘着了。不过那时年轻,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也自在,路上和同事、司机,一起神X蛋砍,很是快乐。中午因为不用回公司,外面找个小饭馆搓上一顿,弄点小酒,下午微醺着就过来了,困了也可以车上眯一觉,反正也不耽误事情。
那时邮政的报刊发行还是相当牛的,所以邮政是一大客户。其次就是地铁报刊,那时地铁站台内都有报刊车,而且当时地铁报刊车的销量相当的大(后来因为韩国大邱地铁失火,烧死数百人,北京都听了,但这是很多年后的事)。还有就是胡忠的纸老虎期刊发行网(不了解的自行搜索,也是传奇人物和故事。胡忠把精品购物指南做起来后被踢出局,然后创业成立了纸老虎。最后蹊跷的横死,死后家族内乱,企业到现在呵呵了。)其他的还有一些新华书店、个体书店、批发中盘什么的(后文对期刊发行渠道的兴衰做个分析和回忆)。
期刊这么干不得要领,眼看着一千万烧没了,老板虽然仍继续投钱,但也扛不住这么造吧。所以就把旗下几个期刊和图书事业部的发行合并在了一起,弄了个发行事业部。这么做是对的,如果企业经营、管理正常,这么做也可以达到减少成本,提高效率,利益更大化,但企业的根就是歪的,那只能是接着乱,接着没起色。后文待续,突然发现这段经历可以吐槽的还是很多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