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椒子街并不是最初印刷“交子”的地方
不知何年何月出现了一种说法:成都东门外椒子街是宋朝印交子(钱币)的地方,这里是值得纪念的街道,应该把椒子街的街名改为交子街。
当初听说这事我就感到惊讶,本人应该算是一位老成都人了,自小到大从没有听过如此一说,文献上也没有如此记载,我只好认为这种说法为空穴来风,牵强附会罢了。
交子是在中国出现最早的纸币,也是世界上使用最早的纸币。交子最早出现于四川地区,发行与1023年的四川成都,距今有约1000年的历史。
图一、汉代成都地图(最外圈为清代城墙示意范围)
最初的交子实际上是一种钱币保管凭证,这种凭证叫楮子卷,后来逐渐演化为纸币,这才叫“交子”。
制造交子需要较为高级的绘制、制板、防伪印刷技术,以及油墨和楮子纸(构树皮所造纸)的制造技术〔注1〕和设备。这些高级技术和设备合成在一起,远不是一个宋代制作楮子卷的普通作坊和一些普通工人可以完成的。这种特种技术的诞生一定与当时宋朝初期的生产能力和生产水平相适应的。
千万不要把楮子卷和交子混为一谈,制造楮子卷技术不能等同于制造交子的技术。也可能制作楮子卷是在椒子街或其它任何地方都可以完成的,但制造交子绝不可能在椒子街这样的场合中就可以完成的!让我们下面来分析这个论断。
图二、宋代成都地图(最外圈为清代城墙示意范围)
图一和图二分别是汉代和宋代的成都地图。由这两图可见,宋代比汉代的成都城市范围扩大了不少,几乎与清代的城市规模可以比拟,但是仍然比1949年前的成都(见图三)小了不少。
图三为一九四九年成都市地图,从该图可见,那时的椒子街住房后面还完全是农田,可见椒子街在民国时代也仅仅是一条乡村街道的初始业态而已。不言而喻1000年前的这里又能够是一种什么情况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据图二和图三分析,在宋代在相当于现在椒子街位置的地方,还远离市区,尚未形成如现在椒子街这样的街道业态和规模。甚至在那里,在宋代可能根本还没有椒子街存在,那就更谈不上在没有街道、没有像样的建筑和人烟的农村土地上,具有印刷和制造“交子”的便利和发行“交子”的条件。
图三、1949年成都椒子街位置图
再说1949年以后成都刚建新政那会儿,椒子街的街道状况与后来的椒子街有极大地不同。那时候椒子街及周边街道遍街的粪塘子(买卖大粪的市场,成都四门都有),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间草房,感觉这里再原始不过了。我五七年在成都读高中时,全国正在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成都市还组织了几个学校来这里填埋过奇臭无比的粪坑。几千人整整停课劳动了一个多星期,好不容易才把这里的十几处大小不同的粪坑填埋处理完毕。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椒子街的大环境竟然如此糟糕,再追溯到1000年前的宋朝,即使那时已经有了椒子街,未必那时的街道情况能比建政初期的粪塘子时代还好?能在这里建立起需要高技术支撑和复杂工艺的印钞作坊来?
要在一处地方建立印钞作坊,其实条件应当是比较严苛的。抛弃严苛的条件不讲,这里的工匠们起码应该生活便利,交通运输应该方便,取材也应该容易,应该有足够的水力资源可资利用和足够大的地方安装设备(楮子卷纸是利用水力机械制造出来的)。
而在宋代,假如为了保密起见,特地在清东门及清护城河之外,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专门搞一间作坊来印刷交子有必要吗?在这孤零零的所在,单独存在一间有不少技术含量,有不少人工作的作坊,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是那时的必然选择。因为在当时(西汉)成都市内,找到能够满足建立交子印刷作坊严苛条件的,可供选择的地点还有不少,根本不难寻找。
图四、宋代在成都出现的“交子”
成都有关人士早就对某些荒诞说法提出过质疑。根据《成都金融志》中的文字解释:“北宋益州(实际上益州的范围很大,其都城在成都,在称呼上有时用益州代替了成都——作者注),益州的的交子铺实为四川历史上最早的货币金融机构,而益州的交子业务则是最早由国家批准设立的纸币发行机构。”而说纸币发行机构就是印制地,是没有依据的。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椒子街”就是“交子”的诞生地。
西南财大货币博物馆的詹星先生在图书馆找到一本《全蜀艺文志》,查到了元代费著的《楮币谱》中有一段文字:“元丰元年(公元1078年)增1员;掌典10人,贴书69人,印匠81人,雕匠6人,铸匠2人,杂役12人,廪给各有差。所用之纸,初自置场,以交子务官兼领,后虑其有弊,以他官董其事。隆兴元年(公元1163年),使特置官一员莅之,移寓城西净众寺。”
这说明官方发行的“官交子”印制地就在城西的净众寺(注2)。故起于宋朝初年的交子并不诞生在椒子街而在成都老西门金花桥(通錦桥)旁边的净众寺(万佛寺)内。
图五、康熙五年万佛寺(净众寺)位置图
民间出现的私印交子(私交子)肯定要早于官方的官交子出现的年代,但是私交子印刷于何处,发行的年代根本无法考证。而且这种私交子是否属于楮子卷之列?还应该进一步加以考证。借用一句话:“私交子虽然功不可没,是世界纸币的源头,但由于缺乏实物和文献对其印制地的记载,因而无法考证。而官交子印制地文字记载很清楚,称它为“世界上第一张纸币”没有不妥之处。
图六、1949年原万佛寺(理学院)位置图
注1:【900年之谜 世界第一张纸币为何在中国寺庙?】
https://www.gankao.com/zuowen/c204778.html
注2:吳世先 师培业合编《成都寺观与教堂》万佛寺节选:净众寺最早建于东汉桓帝延熙年间,又说建于南北朝。六朝时改名为安浦寺,又名再兴寺。唐宋至明初为静因寺,习惯称万佛寺。禅院幽深,松竹交茂,僧佛众多,历来为城西古迹大寺。宋代又改称净因寺,元末明初更名为万佛寺,明末毁于战火,清代康熙初年重建,仍名为万佛寺。地址就在成都老西门外金花桥(现通錦桥)侧。
此寺庙在抗日战争时期,成都树德中学曾疏散于此。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改设为成都理学院,新政后由中铁二院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