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从来得失我睇透——《顺流逆流》赏析 / 四六文摘

　　这首歌少年时追过，但当年追歌，单纯只是因为潮流。国语好听的歌少，而粤语歌只要旋律稍稍好听点，就风靡校园。何况这首歌来头不小，是85年香港十大金曲之首，再加上徐小凤那磁性的嗓音，尽管不怎么懂粤语的歌词，还是跟着同学学着哼哼，跑调跑得厉害也不管不顾！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变换得快。上大学时，有一批好听的国语歌出来，《青苹果乐园》、《涛声依旧》、《同桌的你》~~我很自然把兴趣放在了这些歌上，内心里对《顺流逆流》反而有几分鄙夷，和这些歌比较，这首《顺流逆流》难免少了些鲜明的个性。而徐小凤，那时也是中年少妇了，再不是青春萌动的我的心头所好。而当年的金曲夺魁，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吧！

　　昨天，有朋友发过这首老歌，在历经一些人生的沧桑后，再听这首歌，倒是渐渐品出点味道来，才明白这首歌当年红遍大江南北不单单是因为旋律的优美，以及歌唱者的唱功，才知道年少时的认识是如何轻狂！

　　初听这首歌会觉得是励志的歌曲，因为歌词里有“几多艰苦当天我默默接受，几多辛酸也未放手，故意挑剔今天我不在乎，只跟心中意愿去走”这些激励人心的话语。但励志的歌曲调大多激昂，比如《水手》、比如《从头再来》。而这首歌的曲调偏偏很优美，几处激动人心的地方并不拔高调子让人印象深刻，“几多艰苦、几多辛酸”，平常叙来，如话家常。这到底让我记起辛弃疾的词，“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首歌恰和辛弃疾的中年情怀差相仿佛，这首歌醇厚的韵味当体现在这里了。

　　其实，解读这首歌的关键在于“睇透”二字上，得与失需要“睇透”，人生的顺流与逆流也需要“睇透”。人处逆流时，咬牙坚持，不懈追求，这似乎很好理解。但人处顺流时，我们要“睇透”什么呢？说起来，顺流比逆流更容易翻船。大多因为，在逆流中，人们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反而不会出大的纰漏；而处顺流时，放松了心情，或玩忽所以，或信心膨胀，倒是常常出现状况。近年来，如房祖名、柯震东这样的少年俊彦，一开始时事业顺风顺水，结果却因吸毒而自毁前程，令人扼腕一叹！而词曲的作者蔡国权写歌之时不过三十一二，也是在自己大红大紫的时节，却有一种“睇透”人生的颖悟，实在让人赞叹胸襟与格局！而能登上金曲榜首，当与这种丰厚深刻的情感有关！

　　有人评价蔡国权的歌有一种古典美，确实是有见地的看法。具体到这首《顺流逆流》上，也可看出一、二。整首歌可分为三段，前一段是人生时光易逝、功业难就的慨叹，中间一段是在娱乐圈摸爬流滚打的艰辛，后一段是奋斗后的人生感悟，首尾呼应，结构严谨。而“不知道”、“只知道”；“不经意”、“只感到”；“不相信”、“只相信”等的反复出现，既有《诗经》一唱三叹的叠章之美，又有对比清晰让复杂事理形象的功效。通篇运用对仗的句式，句尾押韵，使歌词整齐优美，郎郎上口。而追求修辞的过程中又不拘泥于对仗和押韵的严苛，读来给人气韵流畅之感，听来更有珠玉落地的和谐。在继承传统的过程里，港台歌曲比大陆的好，黄霑、庄奴、林夕都是这样的高手。大陆流行曲吸收了很多新的元素，摇滚、校园民谣类的好作品一首首面世，而真正继承传统的好歌曲却少之又少，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了。

　　最近听歌，喜欢把不同版本的歌的找来一起听，这首《顺流逆流》也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蔡国权的，一个是徐小凤的。对比着听完，两者在音乐的理解上相差无几，但还是觉得徐小凤的好些。把喜欢的票投给徐小凤的原因有二：一个是徐小凤的嗓音浑厚些，带点磁性，天然就更具沧桑感。二个是徐小凤的女性的身份。这是首描写在娱乐圈打拼的歌，蔡国权一个糙老爷们，受点委屈，遇点挫折，那是理所当然。而徐小凤一个美貌女子，在娱乐圈里打拼，受了委屈，则要让人怜惜得多！这里，也带出一个歌坛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因为性别的不同，翻唱超过原唱的，比如王菲唱李健的《传奇》，就比原唱唱得更有味道些。所以，这首歌在85年拿奖时，蔡国权拿的是最佳填词奖，演唱的奖却是给了徐小凤。而性别的因素，估计蔡国权哥哥在写歌时，是没有考虑进去的吧！

　　这是首耐听的老歌，人生的顺流逆流，我们当时时警醒。当我在网上查找资料时，惊闻蔡国权老先生在02年出了车祸，后又被妻子遗弃，晚景凄凉。心间不由得沉重，顿觉人生无常！但蔡老先生是早年就已经发出“从来得失我睇透”感慨的人物，再一次面临人生逆流，相信老先生还是会渡过难关，安享晚年。

　　也愿身边所有的朋友，无论顺流逆流，“得失我睇透”！

附录：《顺流逆流》歌词

不知道在那天边可会有尽头

只知道逝去光阴不会再回头

每一串泪水伴每一个梦想

不知不觉全溜走

不经意在这圈中转到这年头

只感到在这圈中经过顺逆流

每颗冷酷眼光共每声友善笑声

默然一一尝透

几多艰苦当天我默默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