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微小说)
这都过去多久了,瓦罐还是看不上青泥。
云胡与苗喜是青梅竹马的邻居,更是一个班的同学,苗喜是男人堆里的头,云胡却在女人堆里不怎么引人注目。若不是因缘际会,他们俩是不可能有所交集的,因为云胡比苗喜小了七八岁,在苗喜眼里,云胡就是个小屁孩儿。
可谁让人家云胡内秀呢,因为学习好跳了级,而苗喜因为淘,所以连续留级,就这样俩人不仅成了同班,更成了同桌,莽撞的苗喜没少被云胡削尖的铅笔扎得龇牙咧嘴。他常常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高大的鹰,以博大的胸怀来俯视一个柔弱的小女孩,甭问,那女孩就是云胡了。
午后,苗喜代替父亲去犁地,看着滋滋冒油的土壤被翻卷开来,在春日的映射下泛着黑油油的光芒,他醉了,满眼都是绿色,一波一波地涌过来,绿色里闪出一个粉色的影子,像一朵花开,裹着香气漫过来。
当犁尖与石头碰撞的时候,不再是单纯的叮叮当当,这次响得特别,不脆,不闷,有点发空。这时一个人摁住了他手中的犁把:“过界啦,咋?又想挨扎啦!”被迫停住犁,他呆愣片刻,便丢了犁去用手扒土,想看看土壤埋着的是不是宝。
云胡也跟着蹲下来扒土,吭吭的,土活鲜鲜,发潮,四只手掏出三四捧,方见一物,青色,圆口,捣蒜臼子大小,两人的目光集中在一起,谁也舍不得撤退。
“见一面分一半,何况也占了我家的田垄子。”云胡说。
“还不知道是啥,价值多少,你就来要,想要也成,咱俩合一家。”苗喜逗弄道,像逗一只乖巧的猫。中学毕业,两人都没考上,回家务农的俩人,似乎比在学校时相互和气了些。
“你?趁火打劫!”云胡气恼,脸庞的红润更加明显。这些天,爹妈要发嫁自己赚些彩礼钱好给哥哥说媳妇,她想偷溜去城里打工,正缺盘缠,所以看见土里的罐罐就财迷。
打坡下传来一声咳嗽,俩人赶忙停止了争吵,苗喜手快,将那物件揣进了怀。他将农具收拾好,便要走,云胡迅速追上,跟着他进了屋。仔细端详,仔细观瞧,还是青色,还是圆口,还像个蒜臼子,那物被云胡抢在手里,左看看右瞧瞧,也看不出什么来。
苗喜这时找来一把刀,这刀极亮,风一般快,没怎么细琢磨,刀尖便在泥罐上雕刻起来......把个云胡看得目瞪口呆,她刚要说话,被苗喜一句“想不想挣钱?”给堵回去了。
咯吱咯吱的直掉白沫,刻上公元前,思考了一会儿,又刻了郑。云胡知道苗喜是在做旧,几次张口欲说,又咽了回去,跟着苗喜挖了一米的坑,看着他将泥罐被轻轻放回坑里,用暄土掩好,按实,接着再撒软土,等这些干完,两人才各回各家。
苗喜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那物卖了许多钱,他还梦见他娶了云胡。
云胡是被噩梦吓醒的,她梦见苗喜因造假被查出而入狱,自己是同谋受了牵连,她还梦到那瓦罐嗤笑青泥,被青泥塞住了嘴巴。
翌日,她留下书信悄悄地进了城。苗喜看不见云胡,很是忐忑了一段日子,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他便丢下这段心事,归于平淡。苗喜依旧去扶犁,依旧去赶会,依旧去相亲......
这年,县里来了文物局的人,寻找文物,苗喜献上了那个青泥罐子。“这个能值多少?”相邻们七嘴八舌地,苗喜的心口咚咚跳。一个老者拿放大镜照来照去,眼神有点特别:“得拿回去研究一下,再给你信儿。”苗喜半信半疑,想要钱又有些心虚。
一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苗喜望眼欲穿,没等来泥罐的信儿,却等来了云胡。云胡告诉他,泥罐被没收了,是假的。但她回来跟苗喜结婚是真的。
悲喜往往就在一得一失之间。
瓦罐看不上青泥,却不知为何要跟青泥过一辈子,就跟云胡一样,明明和苗喜不对盘,放着城里不呆,非要找从小吵到大的苗喜过日子。
不知怎的,苗喜竟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