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与质数

蓝花与质数

文/宁静客栈

她来找我的那天，我正好在家。事实上，她预先给我打了电话，约我一起去爬山。当初分手时她是怎么说的？“分手还能做朋友，那还分手干什么？”我们的恋情只经历了一个夏天就结束了，短促得甚至来不及牵手。

于是我有点糊涂，也许这句话不是她说的，而是某部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不得不承认，我现在除了日子过得有点混乱，脑子也有点混乱，总是搞混各类情景。我提议去山脚下的葡萄园散步，我觉得那边风景也不错，蓝天青草葡萄树，挺有地中海风味的，适合分手的情侣漫步。结果到了那边才发现葡萄树都被挖掉了，留下一片光秃秃坑坑洼洼的土地，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马恩河战役的阵地。她似乎也不急着和我谈天，我索性脱了鞋，光脚踩在泥土上。我说这柔软的泥土很像婴儿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一下。

在我的记忆片段中，那天下午非常短暂，格外美好，也许就是这泥土重新给了我一种踏实感。她说她必须要和我谈谈，前段时间她遇上了一个人，她很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她觉得这就是她要找的对的人。

“but…”我说，“任何故事都该有个but吧。”她说她决定要和他分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说我也没有答案，也许是你在害怕什么，害怕他会让你失望，或者你令他失望，我们都知道爱情会衰变，但不知道这种衰变何时开始，所以你产生了焦虑，和我在一起就不会这样，不如你嫁给我吧。她说你别开玩笑了，我很沮丧，你是个好人，但不是我的菜，你对这世界太不在乎了，甚至不在乎我，爱，感觉不到，就不是爱，我怀疑即使地球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会若无其事地活下去，其他人对你来说就像幽灵。

我说我们没有必要把爱情剖析得明白清晰，你可以对我说这些话，但对于一个你爱的人，你无法时时对他敞开心扉，说出任何你想说的话，你知道吗，有很多爱情都是建立在误解之上的，一旦双方坦诚相待，这些爱情就都崩塌了，就像薛定谔的猫，你太敏感了，对于爱情过于小心翼翼，去爱吧，不要轻易说分手。

我们穿过那个不存在的葡萄园，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盯着脚下的泥土，以免被尖锐的石子或者碎玻璃什么的割破脚底。我们走上一条马路，马路沿河修筑，两边植了柳树，似乎可以通往某个桃花源。我说我要去河边洗个脚。

河不宽，可以清楚看到对面河岸的一男一女。穿蓝衣的女孩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踮着地，似乎随时都会离去。穿着白衣的男孩站在一棵开满粉红花朵的小树下与女孩交谈着什么。

我想他们只是在河边偶遇，然后停下来打个招呼，只是春光太明媚，让人舍不得道别。她坐在我身后的石头上等待，嘴里哼着歌:“我是蓝花一小朵，长在河的另一边，我所希望的，不过是风的抚摸，你转错了弯，从此没有再出现。”我说真难听，她说这是她刚刚编的慢速乡村民谣。我说幸好你没有吉他，她撅了一下嘴表示不屑。我穿好鞋子向她伸出手，她把手递给了我。

我拉着她的手在马路上走了71步后松开了手，我说从我们认识到分手一共是71天，我补办一个分手仪式，纪念这个数字，这个孤独的质数。她说以后有心事去对着树洞说，不会来找我了。我说那样风一吹来，所有的树叶都会开始嚷嚷你的秘密，说你曾经爱过我，不对，是依然爱着我。她说你想得美。我说我是柏拉图的门徒，认为精神世界高于物质世界，我可以活在我的想象中。她说你太不真实了。我说也许我就是你幻想出来的人物。于是她捡起一颗小石子朝我扔过来，就像雷神索尔扔他的弟弟洛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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