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是书院:务求实学 存是去非

求是书院是中国最早的新式高等学堂之一,为浙江大学前身,位于杭州市大学路(原蒲场巷)。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杭州知府林启以普慈寺为院址,筹建新式学堂,定名为求是书院。书院成立后,由于清末新政的推进,数年内三易其名,1903年更名为浙江高等学堂。1927年,第三中山大学在求是书院旧址蒲场巷成立,并于次年,定名为国立浙江大学。新中国成立后,浙江大学迁至老和山下玉泉新校址。求是书院旧址现存原普慈寺大殿,为杭州近代教育史陈列馆。
    (一)
  求是书院创办者林启(1839—1900年),字迪臣,福建侯官(今福州)人。清光绪二年(1876年)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后为编修,放陕西学政,1889年任浙江道监察御史。他为官刚正不阿,因上疏反对慈禧太后挪用海军经费营造颐和园,被外放衢州知府。1896年调任杭州知府,守杭近5年,勤于治理,政平人和,时人评价他“治杭得其政,养士得其教,为匹夫匹妇得其利”。于杭州任上,林启兴办了三所学校,即求是书院、蚕学馆、养正书塾,以求是书院最为著名。
  书院成立时,正值内忧外患之际,面对列强侵略,有识之士发愤自厉,以求自强之道。而教育者,图强之嚆矢也。甲午战后一二年中,汪康年曾回杭各方奔走,拟创办新式学堂,“因官绅梗阻,久久未遂”。林启来守杭州后,认为原有书院“只空谈义理,溺志词章”,不能适应革新需要,在浙江巡抚廖寿丰的支持下,就寺兴学,然顾虑杭绅或又中阻,遂以书院名之。林启任总办,负责制定章程、延聘师资等事宜。
  当时国内几乎没有可借鉴的新式学堂。林启曾与梁启超商讨,梁氏认为,培养人才,“必以通习中国掌故之学,知其所以然之故,而参合之于西政,以求致用者为第一等”。故他主张:一、聘一通古今达中西之大儒为总教习。二、日课以中西政学之书为定课,“以今日新法证群书古义,而详论其变通之由与推行之道”。三、每月设月课,其题多用策问体,举政学之理法以叩之。求是书院师资、课程、考试与梁氏所言若合符节,以培养有政治头脑、关心国事之人为首要任务。
  求是书院成立后第二年,戊戌变法失败,谭嗣同等六君子被害,书院亦面临困境,求是学生钱均夫回忆:“政变后,退学者甚众,留者不过十之一二”。面对守旧派攻击书院“伏有新党,应予查封”,林启临危不惧,以身家性命担保求是并无新党,使书院得以延续发展下来。
    (二)
  求是书院秉持“居今日而图治,以培养人材为第一义;居今日而育才,以讲求实学为第一义”的宗旨,杂糅中西,倡导变革,形成了独特的教学风格。
  第一,采用了与传统迥异的课程设置模式。教学中增加了西学内容,将课程分为必修和选读两类,必修课有国文、英文、算学、历史、地理、化学等课,选读课有日文、音乐等课。鲁迅曾回忆青年求学的情形,他对绍兴的中西学堂“却也不满足,因为那里面只教汉文、算学、英文和法文。功课较为别致的,还有杭州的求是书院”。可见,开办仅一年的求是书院课程已非常丰富。
  第二,重视国文教育和民族意识的培养。林启在为廖寿丰所写的奏章中指出,当时中国积重难返,时变日亟,国人不满传统的“词章帖括”,而追求西学。现实中不少人则借西文谋财图利,不但西学无成,而亦忘古代圣贤之教。故书院以国文为必修,积极礼聘宋恕、袁毓麟、马叙伦等博学名士。然而,书院对国文的重视又突破了传统的“词章帖括”,在招考通告中,明确规定报名者“先试经义史论时务策”,并规定在校学生课余时应对“时务尤当留心”。
  第三,重视启发式教育。宋恕自从被聘为求是书院国文总教习后,便在教学中十分注重启发学生,“到校未一年而校风顿变”。钱均夫回忆道,国文不是由教师直讲,而是由学生自行研阅,有疑则发问。然学生须每日作札记,由教师批阅。许寿裳在《〈宋平子先生评传〉序》中赞誉宋恕:“掌教杭州求是书院,余幸得亲炙,虽为时仅四月,而获益之大,受知之深,毕生不能忘也。”
  第四,鼓励学生关心国事。书院学生在宿舍开辟“书报阅览室”,组织“励志社”,定期举办读书会、讲演会,“砥励品学,促进维新”。在校外则积极响应《杭州白话报》运动,由同学们集资定购,分送到书院附近的茶馆,并进行讲解,教习孙翼中还曾担任《杭州白话报》主笔。该报有论说、中外见闻、杂文、译文,从多方面批评陋俗、提倡妇女教育等,“其立论浅近,唤醒世众,打破旧习”。
    (三)
  由求是书院而出者,类多成材。如求是学生,后任浙江大学校长邵裴子所言,书院成立时,科举未废,若有学子“舍此利禄必由之途而入学堂”,“此显然为一种学术救国之自觉及牺牲利禄之精神”。正因为有此精神,故成就者众。如蒋百里等学成后,参加了辛亥革命,在军界任职。许寿裳、钱均夫、厉绥之等在教育事业上颇有建树。学术上,理科方面有夏元瑮,工科方面有陈榥、何燏时等。此外,中共创始人之一的陈独秀亦是书院的早期学生。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浙江响应武昌起义,不久全省实现光复。据马叙伦的观点,求是书院对于浙江光复具有“直接的历史影响”。邵裴子谈书院办学历史时也曾说道,求是书院“为浙江革命思想重要源泉之一”,“为本省及全国革命史上不可磨灭之一部分”。书院中人物与革命相关者颇多,这既与时事有关,亦与书院师生积极参与革命密切相关。如许寿裳回忆宋恕时说:“余窥先师实乃一伟大革命之学者”,“虽不倡言革命,而使人即悟革命之不容缓一日也”。教习孙翼中曾以《罪辫文》命题,高年级学生在辅导评阅时将“本朝”改为“贼清”,险酿成“罪辫文案”。后来,求是书院蒋百里等浙籍留日学生创办《浙江潮》宣传新思想,编辑发行者还有求是书院的许寿裳、孙冀中、王嘉榘等人。
  求是书院的师生还是革命团体光复会的重要成员。求是学生、光复会会员沈瓞民认为光复会的成立与东京“浙学会”有一定关系。而东京“浙学会”则是求是书院“励志社”活动的延续,1901年夏,由于“罪辫文案”,“励志社”骨干纷纷离校,部分社员到了日本。据沈瓞民回忆,在东京的“浙学会”会员,曾两次聚集在王嘉榘的寓所密商,认为要另组一革命团体。1904年,光复会于上海成立,蔡元培任会长,孙翼中、蒋百里、许寿裳、王嘉榘等求是师生均是光复会成立时的会员。
  求是书院在风云变幻的近代中国发挥了重要作用,其所形成的风气至关重要。钱均夫指出,书院自创建以来逐渐形成“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的求是学风。郑晓沧认为求是有双关的意义,一为“务求实学”,二为“存是去非”。抗战时期,竺可桢任浙大校长,继承求是书院的传统,确立了“求是”校训,并多次谈到“只问是非、不计利害”。从求是书院到浙大,学风一脉相承,其根本目的亦在于培养能“担当大任、主持风气、转移国运”的人才。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