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鹊桥头清秋冷——秦观《渔家傲·七夕立秋》赏析

七夕过后，翌日便是立秋，恰恰在这连缀的节日里，雨缠绵了起来。

濛濛的雨，总是会勾起人的情思，无来由地，引发了我无限的惆怅。很偶然地，遇到了《渔家傲·七夕立秋》，把玩品读间，更增惆怅。

渔家傲·七夕立秋

           [宋] 秦观

七夕湖头闲眺望。风烟做出秋模样。不见云屏月帐。天滉漾。龙軿暗渡银河浪。

二十年前今日况。玄蟾乌鹊高楼上。回首西风犹未忘。追得丧。人间万事成惆怅。

其实，初读《渔家傲·七夕立秋》，我是被“风烟做出秋模样”一句吸引的。

我用视线触摸这七个字，缥缈间，那历史的云烟，在微冷的清风中悠悠吹来，送来了秋，也送来了那与词有关的人和物，以及那段尘封在岁月里的历史。

这段历史，和秦观有关。儿时的秦观，并不叫秦观，他叫秦少游，我总是觉得，秦少游是一个很飘逸的名字，衬得人也很是潇洒。的确是这样的，儿时，印象中的秦少游，是一个风流俊逸的才子，和历史杜撰出来的苏小妹的那段佳话，先入为主地嵌进了我的记忆中，当后来知道，秦观就是秦少游，而现实中的秦观也没有这段逸事中的秦少游那样地亲和的时候，我很是失望了一番。

但，历史上的秦观，真真的是一个才子。作为婉约派的代表词人，秦观的词是能比肩柳永的，不仅如此，秦观的诗和文也足够令人称道。一直觉得，在宋代，文学成就之高，除苏轼之外，是无人能掩盖秦观之璀璨的。北宋的文坛，苏轼的光芒太耀眼了，让其他的文人暗淡了许多。

秦观也仰苏轼之才，两人酬唱相和间，互相欣赏，后作为文学后辈，秦观拜于苏轼门下，成为“苏门四学士”之一。

可于读者来说，耳熟能详的，还是秦观的词。《踏莎行》《望海潮》《鹊桥仙》……清词漫卷间，婉约了北宋的词坛。这首《渔家傲·七夕立秋》写于七夕和立秋相重时。真是有趣，七夕和立秋这两个节日，总是不离不弃。这两个节日，一个是热的，一个是冷的。七夕，一个和爱情有关的日子，相爱的牛郎织女，虽然分离，但一年一度的相见，却把一年的守望释放；立秋，一个喻示着天气转凉的日子，萧瑟冷清，阴郁凄凉。给人更多的感受是凄凄惨惨戚戚的。

那，作者秦观在这双节并至的日子里，会在词中写些什么呢？

“七夕湖头闲眺望”。七夕，是有情人相聚的日子，而作者却言说“闲眺望”，不免给人失落之感。而句中的“湖”我一直不知是何湖。于是，钩沉典籍史册，想寻求答案，可我所寻求的结果，竟然无处寻觅。

我只能揣想，这里的湖，是不是西湖呢？1094年，秦观曾出任杭州通判，自古以来，西湖都是文学的西湖，此词中的湖，应是西湖吧！

总是无来由地吟诵“风烟做出秋模样”，这一句里的风应是微的，云应是淡的，像烟一般，薄薄的，不遮蔽视线，能够极目苍穹。而此时的天更蓝，更深，“滉漾”一词，准确地写出了此时天的深广。

七夕是属于牛郎织女的，词中“軿”字，指的是古代一种有帷幔的车，多为妇女乘坐。在词中，词人想象着织女坐着龙车，在帷幔的遮掩下，渡过银河，与牛郎相见，写得很是浪漫。

词的下阕，由景入情，“二十年前今日况”，岁月流转，时间更迭，但，有一些景却是不变的。就像今晚，高楼上的乌鹊纷纷飞向月宫，为痴望一年的牛郎织女搭鹊桥。

带有“西风”的诗词，都是悲凉的，惆怅的，凄苦的。“古道西风瘦马”“昨夜西风凋碧树”“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皆莫若是。而本首词里的“回首西风犹未忘”，写出了回忆往事的悲伤，这种悲伤，是往事难以忘却的悲伤。

是啊！那年那月那时发生的事情，在今日回忆的时候，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追忆的时候，只留下万千惆怅。

惆怅有时来自莫名，七夕也好，立秋也罢，人的思绪真是让人难懂，可能所见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也能让人的内心卷起万丈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