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芭茅花开秋色深_粉黛
2018-11-22 12:09
◎廖天元(作家)
第一次注意芭茅花开,是在寒露过后。开车经过乡间小路,竟然发现荒芜的田间道路两旁,一丛丛的芭茅,簇簇拥拥挤在一起,向天空齐展展地昂着粉红色的头颅。半山坡上,也一片片粉色的场景。四周的杂草还是一片青色,不知名的灌木有些灰暗,这粉黛在秋日的暖阳下就有些特别,类似素色惯了的姑娘偶然间穿着亮色的衣服,让人眼前一闪。
想起曾读过的一篇文章。有一天,作者被人“连蒙带骗”去郊游,到了目的地,让作者震撼的是,他居然看到一大片“如云霞铺地,如烟雾缭绕,像不真实的梦幻之境”。这“粉黛乱子草”让作者抚今追昔,感叹万千,他说,(这)一下子改变了我几十年的一个固化认知:秋天是金色的。……有了粉黛乱子这样的草花,秋天也有粉色元素了,一抹粉黛也可以融入秋色了,秋天会更加丰富,会有更丰富更深邃的内涵和寓意。
我没实地去探寻文章中的足迹,但从文章配图中,我看到一片片粉黛乱子草中,浸透纸背的迷离和诗意,爱情和甜蜜,高贵和典雅。如此说来,粉黛乱子草是让人羡慕的,而芭茅没这样幸运。虽然,它同样在秋日里绽放粉色的花蕊,在一片略显破败的秋色中,为秋色平增着几分娇羞,但它只有孤独而热烈开放的份。
没有人去关注芭茅,从古至今,也仿佛没有人为它留下半个句子。它的出现,多半是与“芦苇”作为对比,是陪衬,是区别。相反,在更多时刻它被人讨厌,有着斩草除根的风险。
小时候我对它且恨且爱着。春夏之交,它偷偷吮吸着天地精华,悄悄探出它“贼”一般的脑袋,在青草丛中企图蒙混过关。这一般是逃不过勤劳农人的眼睛。待有尺长许,就会被人一锄连根拔起。它长在田间地角,遮着阳关,攫取养分,自然被农人所不允。如果有一株侥幸存活,它会一鼓作气,盘根错节抓住地下,噌噌地向着天空猛长,并用锋利的叶子保护自己。农人置之不管,待到冬日,一把火放去。噼里啪啦一阵之后,它完成一生的使命,倔强地留下几根灰色的凸桩。
砍伐或者焚烧,小时候都是我和小伙伴的课后“作业”。芭茅锋利的叶子,经常割伤我娇嫩的肌肤,我挥舞锄头或者镰刀,像一个英雄,复仇般地砍去,直到芭茅叶子凌乱地匍匐。
乐趣蕴含其间。特别是秋日之后,我们砍芭茅之前,必定会扒开几株芭茅,抓住它红色的樱子,剃光它毛躁的包裹,取出芭茅秆剖成两半,编织成手枪模样,在晒谷场疯跑比划,不亦乐乎,不愿归家。直到母亲大喊,吃饭了。
好久都没见过芭茅如此成规模地疯长成一道风景。也许在曾经,它没有机会“崭露头角”。待到农人们不再为田边地角争得不可开交,有机会在更广阔 的天地展示才华的时候,它便趁机获得自由的资本。
我看到它为这个秋天增加的粉黛颜色,看到的是它不屈不挠写下的彩色寓言。我的内心,不由洋溢着金色的希望和幸福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