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告诉我,健哥已成为一个传说
陈曦、韩梅姐喊着聚会的那两次,退休后去合肥当院长的花姐又联系上了。
人未进屋就能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扑面而来的性情存在感。
话里带出一句蚌埠腔,就把我们以前的日子给拉回了。
昨天花姐电话里约着今日一起去看健哥,我因故不能和他们同行。
她说6月11日这天,是你健哥周年祭日,我们一起挥挥手,再跟你健哥他道声别。她这番话让我恍惚,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
尤其是中间道出的“你健哥最疼你几个兄弟”那句,差点漾出我的眼泪来。
哦,健哥竟离开有一年了么?
听到花姐的声音就会想起健哥,夫妻俩那种连体的豪爽、直率、热情,会让我们欢聚的所有场面热气腾腾。一些珍藏起来的镜象就像河流在思念里洄转,又如严冬里的一场急雪催开了千树万树梨花。
八九十年代我们经常会聚在一起,场面上和老花口无遮拦的说笑斗嘴。
她是我蚌埠老乡,年龄又差不了几个月,此地又有可和嫂子开玩笑的风俗。
健哥在一旁,看着我们几个兄弟和他老婆云里来雾里去的互怼而乐不可支。
扎根在记忆里的这些场景,假若没有健哥饱满的脸庞、饱满的眼神、饱满的笑容存着,所有的色彩都会被抽离成黑白。
哦,健哥竟离开有一年了。
从不曾想过健哥已远去,不曾想过那么真切、生动的一个人会成为传说。
最近十来年,我在单位里的事情多起来,和社会上的朋友交往的时间越来越少。
与健哥尤其如此。从一个礼拜聚几回,到一周见几次,到一年聚不了几回。
但兄弟般的情感存在那里,从不会褪色。只要健哥一个电话招呼,多远的地方都会赶过去,坐下抓起酒杯就开喝,喝到不知斗转星移。
时间不会拉远我们的距离。
我的青春可以死去,我的爱情可以变得惨白,但缺了健哥的时光,就好像没有路标一样,我们如何证明我们曾经这样或那样活过?
不,你们不要告诉我,健哥在小城已成为一个传说。
一年前的6月11日那天,健哥从病榻走进相框。
涕泪满面的那一瞬间,我懂得了男人之间的情感等量于男女爱情。
病榻上他拒绝任何人去看他,他希望他给世间的那些美好,就定格在相册的画面里。
他最终没有赢病魔,但永远的凝固了他的性情。
健哥就定格在我们的二十、三十、四十这些个年龄段的那些画面里,几个亲上加亲的小兄弟随他坐在相城的大街小巷的酒馆里。
他喝酒的嗓门,歌唱的声音,欢笑的神情,曾经是我们青春的旗帜。
诗人木子在去年闻讯后的那个深夜里写道:
你的炸雷子
你的大嗓门
仿佛
就在眼前……
你豪爽大气,笑如闪电
如树根裸露大地
呈现生命深处的秘密
胸中的火
像南海岩层下的可燃冰
你一生不愿消磨在阴森与无聊的仕途
喜欢旷野,星空与大海
做一朵信马由缰的云
用海市蜃楼
安慰一颗心的桀骜不驯
像白布漂白
依旧单纯
如清澈的流水不留下刻痕
曾经爱过,恨过,哭过,笑过
一阵风被大嗓门刮走
总是
"站在月亮的表面,看到地球的可爱……"
昨日一夜雷雨
早晨雨停云重
人间悲欢
就像我昨夜
做了又忘记的一个梦
木子说兄弟你要再写你健哥,把我的句子也嵌进去,我想王健想傅康想刘宪法了。
他一年前写出的这些诗句就是不肯成为碑文,一大碗高度酒里燎起了人间焰火。
多少年来,诗人木子也将自己活成了传奇。
从濉溪老城故旧的电影院里写海报,到小城第一代编文案、搞策划的电视人,再到小说散文家,大型晚会的总导演。
如今一头白发漂染起诗行,一根一根的矗立起一片灵魂丛林。
我们曾是王健,王健也是我们。
与《南方周末》对视的“北方周末”,九十年代初安徽第一家选美比赛等等,都是健哥留给这个城市的文化荣耀与记忆。
传奇永远都不是传说。
小城刚入夏时我见到了花姐,她让我又想起了健哥。
那天落了场雨,雨后的淮海路显得安静而又顽皮,就像健哥笔下的散文句子。
我走在城市的每一个地方,每一片绿叶都是健哥看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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