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
我把那只偷吃我东西,咬坏我书籍的老鼠关进了笼子。
怒气冲冲的我想把那只老鼠给打死,丢到垃圾堆里,但看着它惊惧的,圆溜溜的眼睛,浑身发抖,四处乱钻的样子,又下不了手,甚至开始同情它的遭遇。可是,如果我把它放掉,等于是放虎归山,也失去了捉它的本意。于是我想,可不可以把这只老鼠养起来,和它成为朋友呢?这样的想法让也我为难,因为我从来不喜欢老鼠,也很难想象以后可以喜欢上。不过我还是把想法化为行动,给那只老鼠送上了一块面包,为了安抚它的情绪,我还为它播放了平时有助于我放松心情的舒缓乐曲。
我吃掉剩下的面包,远远地看着那只老鼠,希望它也能愉快地进食。我甚至想,如果它能丛容地吃下食物,我就把它放掉。因为那无形中也表示它接受了我的好意,我们就建立了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如果它不能,说不定我会叫来一位朋友帮忙——我下不了手,可朋友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消灭它。可接着,我又为自己有那种想法感到可笑而又可耻,我怎么能期望老鼠照着我的意思去做呢?既然我不忍对一个小生命痛下杀手,凭什么让别人帮我呢?
就像矛盾和问题摆在眼前,我无心做其他的事情,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它着急地寻找着逃生出口,可笼子的格子太小了,只能够让它的鼻子和嘴巴申出来。我希望它能逃出去,假设捉老鼠这回事儿没有发生,可如果我不把笼门打开的话,它是约对不可能逃跑的。
一个钟头过去了,两个钟头过去了,老鼠也折腾累了,缩在笼子的一角,紧张地喘息着。我走过去时,它又开始四处跑动,想逃避我,仿佛我就是它难以逾越的现实,无论它痛恨我,还是痛恨自己都无用。
我说,喂,请安静一会儿,咱们聊一聊吧。
吱吱吱,吱吱吱。
我说,你是不是想请求我把你放掉?现在我还不能那么做,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捉到。昨天,你的一位兄弟在横过马路时被汽车轧死了,就在这栋楼对面的街上。我下班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踩着了它,差一点滑倒在地上。当时我在心里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希望它能解脱苦痛,往生极乐。告诉你这件事,你也不必难过,因为这种事几乎天天发生,不仅发生在你们身上,也会发生在人类身上。照我说,我们人类就不该发明汽车这种东西——说不定,开车的那个人还不知道轧死了一只老鼠。比起我们人类,你们太不起眼、太渺小了。真希望我以后也不要开车了,不过这恐怕有点儿不现实,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开车,享受有车的便利。
吱吱吱,吱吱吱。
我相信“众生平等”,因此很难违背自己的意志去取消你的生命。再说,偷吃人类的东西,以及搞些破坏对于你们来说是正常的,我只不过是在愤恨不已的情绪下想方设法捉到了你,现在想来,还真不如不去管你。问题是,现在我捉到了你,放你出去也无形中损害了我的,甚至是我们人类的某种利益,因为你出去之后仍然会偷吃东西,会搞破坏。如果你会说话,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样对待你吗?你相信有上帝吗?你是否从我的身上看到上帝的影子?假设我是你,我们换一个位置的话,或许我会相信,你就是主宰我的上帝。那么,上帝又该如何去做呢?
吱吱吱,吱吱吱。
我相信上帝是存在的,尽管上帝不会告诉我该怎么对待你。我甚至也无法想象,你现在如何想我。我知道,你不想面对我,面对可以主宰你现在的我。当然,上帝也存在于一个念头,一个冲动的情绪中——我完全也可以放弃我所代表的人类的意志,放弃我对你的恨意,放你出去,给你自由,让你和家人与朋友团聚,继续你幸福快乐的生活。好吧,我现在就这么做,因为我不喜欢看到你,也不愿意你处在惊惧与焦虑之中,把我当成一个魔鬼。
吱吱吱,吱吱吱。
我把笼子提到了街上,打开了笼子。老鼠从笼子中钻出来,顺着墙角溜走,并消失在某个令它狂喜且感到安全的洞中。我也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替谁做了一件好事,自己也得到了无形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