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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花税趣史：清代印花税票的来龙去脉

原创2021-06-05 23:44·扶摇中国风

公元1896年，也就是中国历史上的清朝光绪二十二年，这一年的农历六月十四日，一封奏疏成为了朝廷上下热议的话题。这封奏疏来自一位名叫陈璧的御史，而奏疏的内容竟然是劝光绪皇帝向西方学习，征收一种名叫印花税的税种。

正是因为这封奏疏陈璧被很多人认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提议征收印花税的人。

然而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陈璧的奏疏虽然内容详尽，但第一个提出开征印花税的人其实另有其人。那么在中国第一个提出开征印花税的人究竟是谁？而在风雨飘摇的晚清，陈璧等人为什么要一再提出征收印花税呢？

事实上就在陈璧的奏疏传遍朝堂的时候，很多官员的思绪却忍不住回到了几年之前。

1888年底，北洋水师成立，这是晚清重臣李鸿章耗费了十几年的心血组建起来的一支近代海军。然而，李鸿章还来不及为北洋水师的成军而欣喜，就发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困难——海军军费严重不足。原来当时执掌朝政的慈禧太后，为了满足她个人享乐的欲望，决定修建颐和园。

可是摇摇欲坠的晚清朝廷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去修建颐和园，怎么办才好呢？于是，一部分海军军费被慈禧太后挪用，颐和园这才得以建成。由于军费不足，北洋水师自成立之日起，便再也没有购买新的舰艇，这让一心牵挂着北洋水师的李鸿章忧心如焚。

这时候从一些外国人的口中，李鸿章听说了一种名为印花税的西方税种。这个税种不但为他筹集军费提供了可能，而且税种的诞生背景与他目前面临的困难也非常相似。

原来1624年欧洲国家荷兰发生了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当时荷兰的统治者摩里斯打算增税。可是增税很容易引起民众的反对。怎么样才能在增加税收的同时，又不知其名分呢？

有人发现，在当时的荷兰越来越多的人都在使用合同、契约、借贷凭证等票据，于是提出如果针对这些凭证来征税，那么在如此广泛的税源下，收入一定会很可观。

而当时的荷兰百姓们一听说，只要交很少的税，就能让政府在自己的凭证上盖上印花，并且在诉讼中得到法律保障，也很乐意去缴税。于是这个被称为印花税的征税方案就这样脱颖而出，成为了摩里斯解决财政危机的新手段。

由于印花税的税赋少，成本低，手续简便，因此继荷兰之后，欧美各国竞相效仿，纷纷开始推行印花税。1854年奥地利政府发明的印花税票，这让人们缴纳印花税的手续变得更加简便。所以到了十九世纪，这一税种在西方已经非常普遍。

印花税在荷兰诞生的故事给了李鸿章以巨大的启发。1889年8月29日，他在《拟试行印花税》一文中第一次提出开征印花税。

李鸿章提出开征印花税是为了筹集海军军费，因此他的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海军衙门大臣奕匡的支持。没过多久，奕匡给光绪皇帝上了一封奏折，请求先在各个口岸试行印花税，如果一切顺利，再在内陆推广，而这项收入则专门用于海军建设。

接到奕匡的奏折之后，光绪皇帝很重视。他立刻批示让底下的人把这个事情再讨论讨论，谁知这事儿讨论到最后却没影儿了。

因为这一年的年底，总理衙门上奏说在目前的局势下，忽然增加新的税种肯定会引起激烈的争论，所以很难施行。

连最熟悉西方事务的总理衙门都不赞同开征印花税，光绪皇帝自然也就把这件事情搁置到了一边，而这一搁置就是七年。

七年之后，新的财政危机又降临了。因为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曾经被李鸿章和奕匡寄予厚望的北洋水师在这场战争中全军覆没。

为了筹集战争赔款，朝廷上下想尽了办法。就在这种前所未有的财政危机下，1896年，陈璧的奏疏再一次让“印花税“三个字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与李鸿章和奕匡的提议相比，陈碧的奏疏对实行印花税做了更加详细的说明。再加上时局的影响，这个西方税种终于得到了更多中国人的关注。

但关注并不代表实行，清政府在开征印花税一事上顾虑重重，一拖再拖。与此同时，清政府对于这件事情忽冷忽热的态度，也让一个外国人的心情起起伏伏，这个外国人就是时任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的赫德。

赫德是英国人，在中国海关的任职时间长达四十多年。在这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赫德一直都与总理衙门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关系，并且为总理衙门提供了很多建议。

1889年，当光绪皇帝让朝臣们讨论印花税一事时，总理衙门就曾经向赫德咨询过相关问题。为了能够给出更加具体的建议，赫德迫不及待的给中国海关驻伦敦办事处主任英国人金登干写了一封又一封信件，问了一堆又一堆问题。

而接到赫德的信件之后，金登干也不敢怠慢。他到处搜集与印花税有关的各种资料，然后把这些资料统统寄给赫德，供他参考。

遗憾的是，1889年底，总理衙门最终还是上疏表示暂时不应该实行印花税，这让赫德第一次为印花税的事情感到失望。1896年当中，国人再次关注起印花税的时候，赫德在这件事情上冷却许久的热情又被点燃了。

他又开始频繁的写信向远在英国的金登干咨询印花税的细节。而金登干这一次，不但给他寄来了最新的资料，甚至还给他寄来了为清政府设计的印花税票、草图、印样。

拿着印样，赫德感觉非常满意，他似乎看到了英国印制的印花税票遍及中国各地的前景。

身为一个英国人，赫德为什么会如此不遗余力的推动清政府开征印花税了？而中国历史上的第一版印花税票究竟是不是英国印制的呢？

原来赫德虽是清政府的雇员，但他终究是一个英国人，因此他所做任何的事情的目的都是为了英国的利益经济。

1889年，当李鸿章为了筹集海军军费，提议开征印花税的时候，赫德立刻表示支持，并且积极的参与到相关事务当中。希望通过帮助筹集海军军费来获得控制中国海军的机会，但没能成功。

之后赫德再度热衷于推行印花税，则是为了能够控制中国内陆的税收，只是赫德并没有想到清政府此时已经对他产生了警惕，但最终却把具体事务全部交给了袁世凯。

1903年初，袁世凯委托日本印制的中国历史上第一套印花税票。这套印花税票采用了中国传统的双龙戏珠纹图案。印花税票印好之后还来不及使用，清政府就下了命令要求暂缓试行印发税，而这一等就是六年。

1909年，在历经曲折之后，清政府终于决定要开征印花税。可是当负责此事的官员把早已印好的日本印花税税票拿出来准备使用时，发现它已经落伍。这税票的面值完全不符合新的规定，而且税票上面居然没有“税”字，上面的满文也写错了。

于是日本版的印花税票再次被束之高阁，清政府不得不委托美国重新印制印花税票。而这版印花税票根据不同的面值，分别采用了龙凤呈祥图、双龙抱柱图和厅殿图作为税票的主体图案。

因此，在中国历史上，虽然日本版的印花税票印制的时间更早，但真正在实际中使用过的第一版印花税票却是美国印制的。在北京税务博物馆中，就珍藏着这两版清代印花税票。

除此之外，馆内还收藏着一张宣统二年的契约，契约上就贴着一枚美国版二十文印花税票。这些流传至今的珍贵文物，正是这段历史最好的见证。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摇摇欲坠的晚清政府终于被推翻了。不过印花税这一税种却并没有随着清朝的灭亡而被废除，而是作为中国税制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了中国人生活中最为常见的税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