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

在目前的中国，最爱说“百分百”的大概是一些骗子。再没影的事他们也敢拍着胸脯说“百分百没问题”。而上过初中物理的人都知道，在自然界，硅的纯度可以提炼到最高，但也达不到“百分百”。走上社会后，我们明白最需要学习的本领就是“和稀泥”。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人是成熟的，不再是“愤青”。

中国哲学有沉重的部分，如教人要有责任，要承担，时时刻刻要为国家社稷、天下苍生着想。更多的是属于经验，如怎样处理好上下级关系，怎样摆平大小老婆，等等。至于对于一些根本性的问题，完全是一副不负责任的“无厘头”式的态度。如有人问孔子人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他竟然回答说“未知生，焉知死”！ 换成白话大概是：嗨，你问这么多干嘛！累不累啊？别瞎想了，先把日子过好再说！

这样的哲学固然轻松，但也弄坏了我们的头脑。脑子是越想越聪明，越不用就越糊涂。现在大家都酷爱轻松、搞笑，荧屏充斥的都是不用脑子的电视剧。各种简单的娱乐受到大众的青睐，如麻将、扑克、各式各样的赌博。这样下去，我们脑子就会越来越简单化，与先进的大脑的距离越来越远。一位英国将军在打仗之余以阅读康德哲学为乐，以训练大脑。我不知道现在我国可以阅读康德的人数有多少，估计不会很多吧？

纯粹一些，极端一些，真的有这么可怕吗？我最喜欢的两位哲学家，帕斯卡和维特根斯坦，都是很纯粹的人，对自我的要求极为严酷，几乎到了自虐的地步。如维特根斯坦，怀抱真、善、美的理想，希望自己在成为逻辑学家之前首先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纯粹的人，于是时常为自己做了一件在别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错事而不能饶恕自己。他曾在给罗素的信中，对自己作了近乎残酷的自我谴责：“不夸张地说，在我的头脑中充满着最丑恶和卑劣的念头。到现在为止，我的生活是一团肮脏的烂泥。”

这样的一颗心，也许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合时宜的。但如果没有这种不合时宜，人类社会就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进步。

纯粹，冷得像冰，但它可以刺激在温暖舒适的环境里昏昏欲睡、神经麻痹，直至稀里糊涂死去的人们。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5年3月3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