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日志：送你一朵小红花（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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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在前面：你说，我要感谢你，千真万确，我得感谢你。你第一次做人的女儿，我第一次做人的父亲，因为有你，我也是不断在成长，不断在完善，不断在壮大。
——彭荣辉
孩子，我想对你说（九）
逗：
见好！六月是考试季。且不说你每隔一周就要进行的抽测、月考和行将而来的期末考，单是妇孺皆知的大考，就有中考和高考。中考，显然你已不必再参与。可是，高考这座独木桥，看情形你还得闯一闯。
也许这季节的所谓考试实在有点频繁了吧，所以，这段时间我们的话题没少关于考试。只是，颇感意外的是，对于监考老师，你似乎情绪不对。一者，说到中考时，你记忆里有一位监考老师曾在一个学科的考场上一直盯着你的试卷看，然后突然就叹了一口气，接着走开；二者，似乎是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你们有一场学科的考试，监考老师一直在考场内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自个儿扰乱考场秩序。
此外，你虽然对监考老师并无其他意见，却对高考本身心生恐惧。事情的缘起是昨年高考，某地曾经发生一起离奇事件：一考生在考试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站起将邻桌考生答题卡抓起撕碎。这事儿并不光彩，所以我从未与你提起。可是，近来你们老师突然提出来。老师的本意，我不太清楚。但显然，已经给你造成阴影。以至于，当你分享了老师给你们说的这个事件之后，你就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安情绪。原话我已记不真切，大意是说，这试还怎么考，一边答题，还得一边提防左右前后的考生突然跳起来抢我的答题卡。本来时间就不太够用，本来心思用尽也不见得会有好的效果，这下好了，还得分出一部分心思去提防别人，这试还考啥考。
不得不说，你曾经的经历和听闻就像一粒石子在你宁静的心田里击起一层涟漪，并且久久挥之不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遗憾的是，我不是当事人，无法现身说法，或是向你致歉，并对天发誓，向你保证以后绝不怎样怎样。然而，幸运的是，我曾经做过高考考场的监考教师，并且还一度是监考组长。
那还是我在老家的那段岁月。在老家那座县城，我所在的学校每年都是中考和高考的考点。从我开始工作，到2010年8月离开，这期间共有14年。除却第一年错过，余外13年，每一年的中考和高考，我都是监考教师。起初，只是去外校做普通的监考教师，而后来就一直坚守本校，专司监考组长之职。在你，监考老师应该是一个很牛皮的存在，对吧？殊不知，对于监考老师本身，多半是折磨和煎熬。
不瞒你说，没有多少教师愿意去做中考和高考的监考教师。究其缘由，不说报酬太少，光是纪律这一项，就让许多人抓狂。你也许只知道“考生守则”这个东西。但你知道吗，对于监考教师，还有“考务须知”和“监考教师守则”。具体内容，十多年过去，今天已然记不详细。印象中，其中措辞多以“必须”“要”或是“不要”来表述，一条一条，一页一页，若非具备非凡耐心，通篇读完，非抑郁不可。监考前，教师必须开会，美其名为“考务会议”。如果是监考组长，在全体教师的考务会议之前，还得专门参加一个“监考组长会议”。
都是正儿八经的会议，市局领导、县局领导，都有参与。有时候，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或是副县长，也会亲自到场。好玩的是，领导讲话总会提到两个词。啥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具体何意，你今天自然懂得。对，就是反复说这事儿重要，大家务必高度重视，严格纪律，确保每个环节不出任何差错。然后，就是一个环节一个环节，事无巨细，有分管领导不厌其烦一一带领大家梳理。大到总共考几场，每天考什么科目，每天几时开考几时结束，小到每场几时领试卷几时进考场几时发稿纸几时发试卷，以及进考场后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再做什么，都有明确提示或是要求。甚至于，针对考生因故迟到，迟到几分钟如何处理，以及因故未带身份证或是准考证，都有应急预案提示。包括考试期间考生上卫生间或是身体突然不适，都有操作流程一一对应。所以呢，如果说监考教师工作容易吧，也容易，毕竟只需按部就班执行。
但是，正因为规定或是要求太多，真正进了考场，等一切准备手续完全到位，考生进入考试状态，监考教师就会无聊至极。因为不准说话。因为不准随意走动。换句话来说，一旦考生进了考试状态，监考教师能做的，就只能坐在座位上，然后干瞪着两只眼睛，做左右环顾状。当然，坐久了，也可以站起来缓一缓。但是，为避免来回走动给考生造成影响，基本就是原地起立，然后又原地坐下。至于你之所说，考试期间，监考教师自顾自说个没完没了，抑或跑下座位去看考生答题，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否则，考生一旦举报，当事人必然吃不了兜着走。尤其中考和高考这类极有可能决定人未来命运走向的考试，非但这类举动监考教师不得为之，甚至连日常穿戴都得遵守相应规定。譬如说，不得穿奇装异服。女教师还不能穿超短裙，不能穿走起路来丁咚作响的高跟鞋，不得穿过于裸露的衣装。
啥也不能做的时候，干吗呢？数人玩。几个男生，几个女生。将考生信息反复核对。研究每个考生的名姓。观察每个考生的穿着和面相。借考生的神情推测其答题状况……对，就是这样百无聊赖。反正，怎么容易打发时间就怎么来。有人说，开考后对于考生，时间都是以分钟来计。殊不知，对于监考教师，这时间却以秒钟来计。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有时候实在闲得慌，真的就是直盯表盘，数指针玩儿。最期待的是，有考生举手。这时候，便可以借机离开坐得发热发烫的座椅轻轻悄悄走过去，询问具体什么事由，然后给予规则内的力所能及的帮助。对的，是提供帮助。所以，你应该看出来，监考教师是为考生服务的。而真正行使监视之职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不奇怪，这是中考，这是高考。“考生守则”上写得明明白白，何种情况属于舞弊，何种情况考试成绩零分处理，何种情况又将几年内不得报考，“考生守则”中的这些规定，经每次开考之前考场的宣读，所有考生都耳熟能详。所以，有人会公然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然后做投机取巧之事么？没有。不仅我不曾亲历，而且十多年来那个地方闻所未闻。不敢保证说所有考生都有这样的自觉自发，但迫于这样的环境氛围，至少从来没有人有勇气挑战这些规则挑战这些底线。监无可监，所以监考教师们就特别期盼可以为某个考生做点啥。
于是，就特别盼望着有考生举手。要橡皮，送橡皮。要尺子，送尺子。要小刀，送小刀。要笔芯，送笔芯。有茶水，送茶水。要稿纸，送稿纸。头晕了，给风油精。天热不舒服了，拧个冷毛巾擦擦汗。风大了，关窗。太热了，开电风扇。问时间，告诉几时几分……你应该看出来，凡考生举手，有求必应。离考试还有半小时和15分钟的时候，按规定语音会提醒。并且，还特别提醒所有考生答题卡记得填涂。不放心，在必要时候，还要一一检查，并做友情提醒。甚至于，有考生提出上厕所的请求，三位监考教师商量一下，然后立刻依据性别确定一位同性教师全程陪同。总之，不论何事，态度友善至极，生怕一不小心，耽误考生考试发挥，贻误考生一生。所以如此作为，一者职责所在，二者将心比心自己曾经也是一名考生，三者推己及人想到自己的孩子或是学生。可不敢影响或是耽误，一生可能就只一次呢。
一言以蔽之：中考或是高考考场的监考教师可怕么？当然不！非但不，反之亲切异常。若论工作性质，完全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楷模。所以呢，你将来进入高考考场，就当他们是亲人就好。有需要，尽管提。只要合情合理，他们一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有意见，也尽管提。只要你提得有理有节，他们也一定照单全收，立刻马上予以修正并及时补救。
其实，不只是中考和高考，平素的监考教师工作也是这样。可以说，这是基本的职业操守。
至于你说有人抢答题卡有意毁坏，这事儿实在前无古人。不过，不必紧张。如果不幸真的遇上，不慌张不焦虑，直接向监考教师反馈你的遭遇，并申请延时本场考试时间，以补上重新填涂答题卡时所需要的时间。不必慌张，因为按相关规定，作为考生，你有这个权利。当然，为防遗忘，平素要养成在试卷上做圈画的好习惯。如此，即便答题卡被撕得粉碎，以至无法还原答案的时候，至少还有试卷原始圈画做提示。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要做好万全准备，一切都不是问题。
今天端午节，感谢你一如既往的信任，感谢晚餐之前你陪我一起去公园散步，也感谢你晚些时候对我这一日三餐厨艺的满意好评。你说，我要感谢你，千真万确，我得感谢你。你第一次做人的女儿，我第一次做人的父亲，因为有你，我也是不断在成长，不断在完善，不断在壮大。
祝永远有好的心情！
爱你的爸爸
2021年6月14日
一等父亲，二等教师，三等写作者。无所谓追求，简单生活，简约工作，致力于做更好的自己，做尽可能多的让世界变得更美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