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训:我们说起家乡,其实是在回味家乡的味道
豆瓣酱情结
曹先训
离开家乡二十几年了,唯有母亲酿制的豆瓣酱使我难以忘怀——常常拿起馒头莫名地发呆,只有我明白,我是又一次沉浸在回味馒头蘸豆瓣酱香味四溢的梦境中了。
豆瓣酱也许是我们北方农村的特产。我小时候,农村还很少有蔬菜吃,一日三餐吃馒头时只能用豆瓣酱作为佐料,许多农家的小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我也不例外,吃馒头面条全离不开豆瓣酱。
要去上学了,家人在田里干活还没回来,我就从锅里拿出馒头,扒些豆瓣酱夹在馒头里,和小伙伴们边走边吃,走到学校馒头也吃完了,既不耽误上课也不影响家人干农活。
在我的印象中,村里的年轻人蘸着豆瓣酱能吃七八个馒头,这是什么名菜佳肴也无法达到的效果。
我家每年都会做豆瓣酱。夏天最热的时候,母亲就会把一筐黄豆煮熟,摊在太阳下晒成半干,然后再和面粉拌在一起,盖上报纸放在阴凉处……七八天后,这些黄豆都发霉变成了绿色的小颗粒,再加上一定比例的水、食盐放进一个缸里,用块布盖住缸口,放在太阳下暴晒几天,就成了豆瓣酱。如果遇到阴雨天,这缸酱就会坏掉,我家有时也会遇到这种情况。
母亲为了把豆瓣酱做得更有味道,会买些肥肉切成肉丁,再放些葱,用猪油一起炒,还没有出锅,豆瓣酱与肉混在一起的香味就飘出厨房,馋得小孩子口水直流。邻居家的小朋友闻到香味拿出馒头跑过来要酱,母亲便把炒好的豆瓣酱分给他们,惹得一个村里的小朋友都聚集在我家院子里追来跑去,直到不知谁不小心打翻了我家凉晒的辣椒和豆角,小朋友们怕我家人骂,这才一溜烟地全跑开了。
我在城里读中专时,母亲怕我吃不惯城里的饭菜,就炒一瓶碗豆瓣酱让我带着。虽然食堂的饭菜几乎让我忘记了那碗豆瓣酱,但有时贪玩回来晚了,食堂里买不到饭菜时,我只好从校外带几个馒头,蘸着豆瓣酱当晚饭。
第二年,我在校外租房子住,有时不愿上街或贪睡,头天晚上多买几个馒头,简单地加热一下就可以蘸着豆瓣酱吃。一次,几位家住城里的同学到我这里聚餐,无意中吃到我从家里带来的豆瓣酱,从此后竟天天往我这里跑。我再回家的时候,还要特地请母亲再为他们准备一份豆瓣酱。
我入伍临走的前夜,母亲也为我准备了一碗豆瓣酱,可部队纪律不允许,在武装部集合时,我就留给来送行的妹妹了。没想到,与豆瓣酱这一别竟成了永别——自从我入伍后,再也没吃过豆瓣酱:虽然我每年回家探亲,但现在农村生活改善了,没有人家再酿制豆瓣酱,我家专用来酿制豆瓣酱的缸也不知道扔在哪里了,几次问母亲,她都说“ 现在谁还酿豆瓣酱啊” 。
尽管商店里有豆瓣酱卖,但味道和母亲酿制的完全不一样,怎么吃也吃不出当年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