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出门会怎样……
今年我没怎么出门，一是因为住地偏僻，二是因为疫情。除了去医院做核酸检测和体检，只去过几次图书馆。长期不出门，会丧失一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打车嫌贵，通常进城都是坐公交，时间隔得久，每次都要重新回忆流程。
每周一图书馆闭馆，去了也白去，我当然白跑过。如果没带借书卡，也属于重大失误了，我当然忘带过，有时在公交站临时想起来忘带卡，就跑回去拿，因为书包里的书太重，我就寄存在路旁负责污水处理的一个小棚子里，然后飞快跑回去拿卡。
去图书馆需要转三次车，第一趟就在楼下不远，始发站，肯定有座位。上车刷公交卡，司机可能是想看到数字，把那个刷卡屏幕转向他自己。我凭记忆随手就在大概位置的黑色金属块上刷了一下，没响，再刷，还不响。我说是不是卡坏了，还是没钱了？
司机冷眼看我刷刷刷，终于开口说刷这里，用眼神指向刷卡位置。哦，排在后边的人都看着，好尴尬…
选择最后一排靠窗位置，气定神闲，就像大老板坐着专车。需要半个多小时到轻轨站，公交车走走停停，人渐渐拥挤，我就看着窗外的风景，但是我记不住风景。有一次觉得好像是坐错了，车行驶在不熟悉的桥上。我不自信起来，难道坐上了去北站的车？我不好意思问旁边的人，我怕别人认为我傻。心里有些焦虑，不知道该继续坐车还是下去。
犹犹豫豫间，车停了，很多人下去，我就跟着下去了。然后看站牌，没坐错！只好在原地等车，下一趟最快要十多分钟吧，而且没有座位…
轻轨站需要出示实时健康码，还好这个我会，不像有些老年人，需要在纸上登记地址电话。刷公交卡的时候我又刷错了，刷的扫码支付区域，其实我自己琢磨琢磨也能回忆起刷卡位置，结果有工作人员大声温馨提示，乘客你刷错地方了，把卡放在上面…真是丢人，还好带着口罩…
下了轻轨要再转一次公交，开始不熟悉时需要导航，看地图搞不清车站在马路哪一侧，好不容易过了马路，发现不对又要回到原地。拿着手机走一步看一步，就像勘测人员在扫雷。
又坐上公交，如果顺利的话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图书馆。最近一次去，车上广播没报站，司机只是随意大喊一声，我听不清是哪一站，也不想问，就赌一把，然后就潇潇洒洒地提前一站下车了。
因为只有一站，就不想再等车，干脆走过去。导航按步行路线抄的近路，走进了居民区。自己安慰自己，只要是没去过的地方，就能当做旅行，就当自己是游客，看看这城市未知的角落吧。走啊走啊，竟然站在小区最里面陡峭的山坡下面。不问路不行了，还好问的居民很熟悉情况，告诉我顺着台阶爬上去，过了广场就到了。我就顺着台阶爬山，因为久不锻炼，腿肚子都要转筋了。
当我终于越过山丘，看见有工作人员在大门等候，令我感到亲人般的温暖，我气喘吁吁地扫码。作为重度交流障碍患者，该说话的时候我基本都能瞬间短路失语，而在某些不合时宜的场合，又突然搭错神经失控地胡咧咧。大概是终于抵达，如释重负激动不已，急于与人分享这成就感，我极热情而突兀地跟工作人员搭话：你知道吗？我是爬山过来的，可把我累坏了…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请把口罩戴好。
图书馆有三层，一楼是看杂志的地方。二楼和三楼都是一排排大书架，其中有一层是自然科学类，另一层是文学艺术类。我总是记不清漫画书在二层还是三层，就先到二楼，发现书不对，就进电梯按三楼，到了三楼一看，怪啊，这不还是理科书吗？又进电梯，按3。电梯门开了一看，天啊，还是二楼，坐在门口看书的一个男孩还在那，活生生的参照物。反复几次，令人崩溃，恐怖片我没少看，难道是电梯发生灵异现象了吗？周遭异常安静，光线阴暗。我一身冷汗。干脆不坐电梯了，我走楼梯吧。
我顺着楼梯间往上爬，这回不是刚才的二楼景象，男孩也不在，但是记忆中的一排排书架也全部凭空消失了，都变成电脑了。我是穿越时空到了未来数字化的图书馆了吗？
电脑房空无一人。脑袋懵懵的我没敢坐电梯，又顺着楼梯间下楼，我心中的二楼参照物男孩还在原地。我终于聪明了，问整理书的工作人员：这是几楼？对方回答：这是三楼，并告诉我要找的文学艺术在二楼。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一开始我糊里糊涂就到了三楼，而我还以为那是二楼。我眼神不好，一直没找到楼层标示。在3楼反复按3，电梯缓慢开合，我竟没感觉到电梯原地没动，我以为电梯太平稳了。一顿操作猛如虎，反复证明我是二百五。（我真不敢相信我连电梯都不会做了…）
借完书，走在回程的路上，很疲惫，也不一定有座位。轻轨站有卖烤地瓜的，在站台没人的旮旯我直接吃起来，不吃觉得没力气赶路了。下了轻轨，出口有附近村子的老婆婆卖菜，都是自家院子里的菜，我会买一些再转车，他们还用老式的带秤砣的秤，也没有手机，但是有家人的二维码收款，所以扫完码要给他们仔细看，看名字和钱数对不对。
当我终于到家打开房门，立刻就瘫倒在沙发上，好像外出多年，走了几万里路。
每次我都借满十本，背着很沉，但是去一趟不容易，翻山越岭上蹿下跳神魂颠倒……一次次的十本书就像标点，将重复的庸常日子划分出段落，组合成篇章。我曾梦想拥有巨大书房，或者当个图书馆管理员，现在理想降级，只希望以后住地离图书馆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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