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氏往事（二十五）

缑氏往事之二十五：收音机

我听过的英文歌曲不多，能念出歌名儿的，唯有一首《昨日重现》。这是翻译过来的中文名，英文名叫《Yesterday Once More》。

当年高三的每位同学，都和我一样，对这首歌印象深刻。不光这歌，大家同样记得的，是那个漂亮的英语实习老师，陈秋霞。我不清楚陈老师是哪里人，只知道她是信阳师院大四的学生。那时的她，年轻，漂亮，爱笑，讲普通话，是个天仙般的存在。

同学们终日苦读，终级目标就是考上大学。当这位大四女生出现在校园，她立马就成了我们的女神。无论男女，人人都喜欢她。一边是紧张苦闷的学习生活；另一边，美丽的陈老师，把录音机带进教室，配着她手抄的歌词，让我们一遍遍地听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

这首歌1973年面世，直到今天，人们依然百听不厌。它顺利当选奥斯卡百年金曲，其早期怀旧风格，成了永恒的经典。即使你不懂音乐，不明歌词大意，它毅然能让你动情。感谢陈老师，她把远在天边的美好，变得近在眼前。

1992年高考结束，我如愿进入了信阳师院中文系。曾去外语系打听过陈老师，她刚刚毕业。我知道，想再见陈老师，已不可能了；唯有那首歌，我可以一直听。20多年前，我是借助录音机和磁带；如今，随时打开手机，即能搜到。每每有了空闲，心静了，就一遍遍地听。

歌词译文第1句，“年少时，我喜欢听收音机”。我单以为，能录入歌词的，必是岁月悠悠或蓝蓝天空飘彩云之类；万万没想到，如此直接描述时间人物事件，更能让代入感倍增，自已立马就成了歌中人，成了那个喜欢听收音机的人。于是，有关收音机的往事，全盘涌出。

1981年，父亲买了一台收音机。

当时的情景，母亲后来经常提起，父亲是趁她回了娘家，一人独做的决定。母亲前脚刚离家，父亲便也急着出了门，他给奶奶讲，说是去高龙街上称盐，称盐就是买盐。

那时，我已记事。父亲的确带了盐回来，还买了几个水煎包，再有，就是一个收音机。我和哥，美滋滋地吃着水煎包，看着父亲拨弄这个新玩意儿，一整天都开心的不行，我们终于也有自己的收音机了！

这台黄河牌收音机，当时售价二十五元，没猜错的话，应该花费了我们全部家底儿，为了买它，父亲可能攒了很久的钱。那时，我上小学一年级，一个学期的学费，才一块钱。这收音机，是我们家第一件家用电器，比电灯泡早，也比手电筒早。

实际上，母亲没有因此而生气。第二天，她还用碎布拼接，给收音机做了个外罩儿。主料是做鞋余下的黑色及红色条绒布，喇叭处是用很细的纱布，正面调频处，显示屏裸露；侧面的两个旋扭儿，也分别裸露，顶部开口处使用按扣儿，很方便拆洗。

母亲的用心，没有白费。当别人家的孩子，拿着收音机里拆下的磁铁当玩具时，我们家的收音机，一直都是完好如新。

做为家里年龄最小的，我没有资格，去触摸收音机。大人听什么，我跟着听什么。但是，有个节目，母亲会定时放给我听。“嗒滴嗒、嗒滴嗒、嗒嘀嗒——嗒——滴——小朋友,小喇叭节目开始广播啦!”，在这档节目，曾连续收听孙敬修爷爷讲《西游记》。

父亲爱听戏，听歌。那时，大集体年月，父亲在生产队的砖厂里做事，也称不上厂，一人一个工作场地而已。做砖坯使用的，是一种木制的模具，每次能出三块砖。具体工艺，我已记不清。

隐约中，曾跟着父亲到砖厂玩，他老半天老半天，都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磕出来三块砖，过一会儿，再磕出来三块砖。地上的砖铺满了，就摞叠起来，然后继续磕砖，实在是无聊。或许，父亲见其他人买了收音机，所以，自己也攒钱买。

有了收音机，父亲就带它去砖厂。他跟着收音机哼着歌，磕出来三块砖，然后，又哼着歌，再磕出来三块砖，日子里多了歌声，干活也带劲儿。

最终，收音机听多了，父亲便不再觉得新鲜，越来越不把它当宝贝，索性给了母亲掌管。

那时，家里没有钟表，我们要早起上学，对时间的把控，母亲全靠听收音机。因为一些专栏节目，都是固定的时间段，母亲听多了，一打开收音机，就能推算出大概几点几分，也总能顺便听听天气预报。所以，村里经常有人来找母亲，打听天气情况。

我外公曾做过学东，外婆也识字，他们很重视子女读书。所以，我母亲上过几年学，懂得一些地理历史知识。于是，收音机到了她手里，便听新闻，听小说，听广播剧。

在需要故事的年纪，我们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书籍，谢天谢地，有收音机。从小学到初中，我跟着母亲，从收音机里，断断续续收听了不少故事。后来才知道，都是名作。收听最完整的是，《黄河东流去》、《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礼》。

那台收音机究竟用了多少年，记不清了，我上高中时，还在用，至少12年是有的。母亲不爱看电视，听了一辈子收音机。我成年后，每次回去看她，都同她睡一张床，临睡前，她要听一会儿收音机，早上醒来，也要听一会儿收音机。她一辈子信奉的知识，一方面是我讲给她的，另一方面，便是收音机里听来的。

母亲床头有个便抄本儿，收音机里听来的，但凡她觉得有用，便会写在本子上。如今，她已年近八十，听力下降了很多，我给她买有助听器，她却总不愿意戴。爱好也改成了看书，床头是各种版本儿的农家历。

我对收音机的情感，多停留在上高中前。后来又是学业，又是就业，又是成家立业，紧张的节奏和信息的直观化，让收音机越来越远离了生活。如今，只有偶尔开车时，才会打开收音机。
 
       收音机，它曾经惊艳了时光，最终温柔了岁月。这恋旧情怀的代表物，被写成了歌，谱成了曲，动你情感，触你心弦。如果你愿意，就让我们再听一遍《昨日重现》 ：

      When I was young

       我年轻的时候

      I'd listen to the radio

       喜欢听收音机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等待着我最喜欢的歌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边听边唱

      It made me smile

       心情多欢畅

       。。。。。。

  （精华句在歌词后半部，此处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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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银霞  (网名：周清明，念北)  洛阳 偃师 缑氏 人，70后，现居广东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