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王顺全||失落的情感

ruan gu tou

失落的情感

文/王顺全

初夏的陕北，天高气爽，阳光明媚，阵阵清风如同婴儿那白嫩嫩的小手在耳畔，在脸上轻轻滑过，不觉让人心旷神怡。湛蓝色的天空下朵朵白云变换着不同的姿态，如同热情好客的陕北婆姨，用极尽泼辣豪放的舞姿迎接着他这位饱经沧桑的游子归来。

啊，魂牵梦绕的疙瘩窝村，你的儿子回来了！

四十多年了，面对大千世界日新月异的沧桑巨变，我那疙瘩窝村啊，不知你是否如我所愿，搭上了这波轰轰烈烈的改革大潮？当年做为大队书记的我带领全村老少爷们举全村之力，没黑没白修建的拦河大坝而今是否坚固如初？大坝里是否依然荡漾着那一汪清澈见底的河水？当年那光秃秃的，被飞扬的尘土笼罩下的山坳丘壑是否已是碧绿苍翠？紧挨着山崖那一排排倾注了自己和父老乡亲汗水的窑洞不知被暴雨，山洪冲塌了没？幻想中它们一定以崭新的精神面貌整齐地矗立在群山环抱中迎接着周而复始的日出日落，见证着父老乡亲从贫穷走向富裕的不平凡之路，满怀希望地翘首期盼着他们这位知青书记地归来。

是啊，脑海中不断涌现出的一切美好景象如鼓锤重重地敲打着我这颗忐忑激动的心，此刻随着颠簸的车辆突突突的像是要从胸腔里冲出来，迫切地渴望司机师傅能快些快些再快些。

冯庄河，麻洞沟村，万花山村，刘家窑村……，临近的几个村庄一一从眼前一晃而过，脑海中依然清晰地记得，转过前面那个蜿蜒盘旋的湾道，穿过那一颗颗碗口粗细的洋槐，松树，柏树，还有婆娑摇曳的柳树，豁然跃入眼帘的不就是常常让我在梦中思念，在困境中给予我力量，给予我希望的疙瘩窝村吗？突然，司机师傅一声低沉的，极具穿透力地“到了”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将我从无限美好的遐想中唤醒。

我努力地睁大眼睛，抬头向四周望去，想贪婪地找寻到当年那难以忘却的岁月足迹。但遗憾的是眼前零星的几间已经坍塌成一堆堆废墟或即将倾斜成残垣断壁的土坯房像一个个恐怖狰狞的僵尸横卧在路边，依稀中几间残缺破败的窑洞蜗居在苍翠碧绿的群山中，显得是那么的扎眼而不合时宜。

突然，自己像是掉进了刺骨的冰窟窿，不觉全身发抖，我不禁凄然的重重叹了口气，惊愕的不由张大了嘴，如同当年山坡树丫上那架起的高音喇叭，整个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农村那七寸土钉死死地钉在哪儿。

我就这样傻傻的，如木偶般地站着，失望的心情陡然倍增，一阵阵在心中掀起痛苦的波澜，莫非这就是我日思夜想，让我时刻怀念，在梦中千万次呼唤的地方？而今横亘在眼前的却是如此死一般的沉寂，丝毫没有半点生机和希望，四周原始的像是未曾有过人间烟火。

我想用当年在动员会上那震耳欲聋般粗矿的声音发出灵魂拷问，想叩问千百年来默默坚守在依然贫瘠的这块土地上的莽莽群山，当年和自己摸爬滚打过的后生们，而今不知怎么样？看看这破败的景象，可以断言一定好不到哪儿去。我想责问当年接自己班的应林书记，和历届大队干部，他们是怎样干的？如此的境况，难道他们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还真能睡得着，吃得香？无奈我再次向四周望去，空旷的村落除了失望和一脸错愕到难以置信的我，唯有远远躲在角落里用惊恐的眼神偷偷扫视我的那只老黄狗和几只饿的呱呱乱叫的芦花鸡。

咯吱，一声沉闷的木门声从半山腰那破败的院落传出，一个身影佝偻着腰一瘸一拐扶着残缺的院墙颤颤巍巍从院门走出，紫黑色的脸上刻满了皱纹，完全是一副七老八十的模样。他抬起头左右看着，像是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艰难地来到他家门口，兴奋的有点不知所措，好半天才语无伦次的问道:“这，这，这不是狗娃吗？狗娃，是我，”我满心欢喜的看着他说。

他一脸的茫然，用浑浊的双眼毫无表情地盯着我，好像从不认识似的。

我强忍着不快的心再次大声说:“我，刘瑞峰，当年的北京知青，是咱们大队的书记。”

“嗯，知道了！”他生硬地回敬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院子蹒跚走去。

一双冷漠浑浊的眼睛，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警觉地注视着你，完全把昔日带领他们脱贫致富的我当贼一样提防着。

年纪和我差不多，当年身体壮如牛，是大家快乐的源泉，常常和我们一道唱样板戏的活跃分子，没想到今天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焕有，喜娃，麦焕，富有等众多乡亲们不知怎么样？想必和狗娃没啥区别吧？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唉，回吧，谁都不去找了，权当了却了一桩心愿，也算是对自己良心地交代吧，足矣。

是啊，你再怎么不舍，再怎么留恋也无法将他们从过去那些难忘的记忆中唤醒过来，更无从谈起昔日浓浓的兄弟情谊了。我不禁困惑，难道是穷困潦倒的生活让他们变得麻木而不近人情？还是闭塞的信息和艰苦的环境让他们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而变得如此的消沉？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满眼失望地回头，向曾经撒过青春汗水的地方望去最后一眼，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口走去。

王顺全，祖籍甘肃武山，现工作、居住在陕西咸阳，作品散见于报刊、网络平台。多年来一直酷爱文学、诗词，心中始终常记乡音，难忘乡情……

●编委：

赵富有 毛韶贤 岳海明 赵小军 张素云 合非 赵鹏  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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