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怀念父亲
清明,怀念父亲
文/袁国奇
2018年
第014期
清明的雨,若一盏清亮的酒,又似一地徜徉的绿。
每至这个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如一棵小草,内心深处,孕育着无数朵素色的小花,清香,优雅。淡淡的幽香,透过身体,漫过旷野,漫过空蒙的远山。
山的那边,有我的故乡,还有我父亲的坟茔。
一座坟,一个生命的休止符号。埋着一段记忆,一段遗憾,还有不尽的思念……
我抬头,天边的云,淡白,缥缈。正如几十年前的那朵云,悠悠然,澹澹然……
那个仲秋的夜晚,桂花开了,一声清脆的啼哭声打破了山村的静谧,父亲降生于什房冲,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位于湖南绥宁境内。
家添人丁,全家欣然,爷爷点燃香烛,跪于神龛前,感谢上苍的垂怜,感恩先祖的庇佑。
风水先生曾说,我族高祖葬于人形龙脉上,后辈定会人丁兴旺,其言果然得以验证。如今,自祖父至吾辈,已有百来人口,可谓望族。
父亲读完完小后就辍了学,大抵是因为爷爷难以支撑起家的原故。作为长子,必须以牺牲自己的前途,来换得弟妹们的健康成长,这是当时农村家庭的逻辑,也是贫苦家庭的宿命。
这种选择,很苦涩,很不公平,甚至很为伤感。但容不得父亲多想,自古忠孝难两全。有德也是才,违命则是大逆不道。
每每想起这些,我为后辈们不思进取,而发指眦裂。“父愿子成龙”,肺腑之言;“子愿父登仙”,亦真言。只是意思相差甚远,“登仙”,就是上天堂,登上极乐世界。难听点,“登仙”,就是去死,去见阎王。
乡野多有称老人为“老不死的”,竖子多有不孝也。
是可忍,孰不可忍?唉,习惯就好。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亲在最好的年龄,遇见如花般的母亲。那年,父亲用一担稻谷,几斤肉把母亲娶回家,不久就与爷爷分了家。一个鼎罐,一床被子,一间破旧的木房,还有就是一盏马灯。
这就是父亲全部的家当。
生活原本很简单,很清贫,很艰苦。父亲不得不沿着简单,沿着前人的路,向生活的深处迈步。
家是什么?是承诺,是守望,是责任。更是在苦难里活着,在苦难里坚持。就如石头下的小草,把见到阳光作为信仰。
如果不能用俯视的方式生活,那就用仰望的姿势去对待生活,我总是这么认为。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路途中,经历生活中更多的甜,经历生命里更多瑰丽的风景。
以及春暖花开,幸福自来的场面。
母亲少有读书,却身怀大义。她的勤俭、智慧、善良,让一个一贫如洗的家,风生水起。
人,不该有妄想,但不可以没有梦想。因为劳动出色,母亲当上妇女队长,而父亲则成为生产队的会计。父亲忠实,宽厚。外表冷静,内心却如一团火在燃烧着,那是对幸福的向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那年,外地来了一个木匠,父亲请他做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几条板凳。精制的桌椅点燃了父亲的木匠梦。不久,父亲开始自学木工,当父亲完成了一把粗糙的椅子时,母亲坐了上去,心里欣慰,安然。梦想如一只鸽子,飞上了蓝天。
大抵是在外搞副业工分要高的原故,父亲进大山砍过木,于滔滔江河上放过排木,还上洪江(洪江,隶属怀化市)挑过盐。因为饮食没有节制,从此落下了胃疾,以至整生受其折磨。
上帝赐予你双手,也赐予你幸福,只是把幸福藏匿于苦难之中,让你去找寻罢了。
吃苦吃的越多,找寻到的幸福自然也就愈多。
父亲还放过松油,承包过园艺场,打米厂。建过无数的木房子,修过许多的桥。
大哥二岁那年,母亲怀着姐。父亲建了一座房子。四排三间,宽敞,明亮,气派。
有了新屋,父亲把原来的旧屋给了他五个弟弟,这种大义,在当时还是少见。
只是没人知道,他吃过多少苦,摸过多少黑,流过多少血。
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自我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在外做木工,很少见他于田地劳作。他的命,属于斧头,铇子,锯。亦属于儿女。
故乡有句老话,儿女不是来报恩的,而是来向父母“讨债”的。此话还真可用来当下酒菜,只是这道菜太酸楚。
“四不清”那年,父亲被人陷害,工作组挖地三尺,也找不到贪污的证据。而父亲却从此背上了“黑锅”。
这是对正直、善良的污辱。
那年包产试点,父亲是仓库保管员,因为忙碌,他忘了上锁,回家后,发现钥匙不在身上,当他诚惶诚恐地跑到仓库,粮食少了许多,那一刻,父亲瘫坐在地。
稻谷哪里去了?如果找不回粮食,意味着一家七口,将要勒紧裤带过日子。父亲慈善,不愿与抬头不见,低头相见的邻里撕破脸皮,他放弃了搜查。为了孩子,母亲豁出去了,她深知各家的底细,最后,在堂伯父家找回了粮食。
贫困不是罪。饥饿是魔鬼,能驱散一个人的良知,正气,让他丧失理智,失去良心。
我很喜欢《有的人》这首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那时,我没有把诗念给堂伯父,我怕父亲知道后,会难为情一辈子。
匆匆那年,我兄妹五人皆长大成人。原本可以安稳生活的父亲却倒下了。
医生鉴定,为脑溢血,中风。经四处求医,才算捡回一条老命。
大抵是,我还末成家立业,父亲不敢舍我而去。这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
匆匆那年,父亲听到窗外最后一声蝉鸣后,就再也没有起过床。
匆匆那年,父亲在新年的祝福语中离去,那一天,2006年正月初四。
匆匆那年,我含泪离开了故乡。
清明又至,阳光正好。我在异乡遥望,父亲的坟头,又填了新草。
总想买一张回乡的车票,为父亲的坟上添几铲黄土,向父亲磕头,请安。
四月的杜鹃花,漫山遍野,是我献给父亲清明的礼物。
清明,安好。父亲,安好。
一柱香,一杯老酒,祭奠父亲在天之灵。惟愿天堂不再有病痛,烦愁。不再有饥饿,不再有诬陷……
当我写完这些文字的时候,泪已涟涟。让我想起《父亲》这首歌。
那是我小时侯
常坐在父亲肩头
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
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
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
……
遇见
所有相遇 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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